夜幕降临,亥时将至。
柳垂容换上了姜蕴玉送过来药童服饰,随着姜蕴玉从国公府后门出去。
顺着墙角一直向西走,拐进巷子,径直向前从巷子里出来,跟着姜蕴玉上了马车。
“不是说就只有你自己一人,这位是……”马车正座一名男子开口询问道
男子身着一袭青灰色长衫,领口与袖口皆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束着一条牡丹鎏金玉腰带。面容白皙,剑眉星目,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有如无的微笑,然而他此时此刻却紧紧盯着柳垂容,眼神中国闪着一丝警惕。
姜蕴玉赶忙解释道:“这是柳姑娘,我之前与你提过的。”
男子微微蹙眉,扫视一圈,见后面没有他人,目光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既是你带来的,便罢了。只是此次行事需万分小心,莫要出来岔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柳垂容微微俯身行礼:“多谢公子,小女子定当谨慎。”
男子不再言语,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一路上,车内气氛凝重,柳垂容紧张地攥着衣角,生怕衣袖里的匕首露出来。
姜蕴玉介绍,此人太医院右判陈若观,太医院便是他亲祖父。
谁知男子低声有些不满道:“好好地,提那个人做甚,我是我他是他。”
见对方有些恼了,姜蕴玉才意识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解释道:“瞧,我这张嘴,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了。”
终于,马车在午门缓缓停下,一般大臣是不被允许坐在马车进入皇宫内,陈若观起身先下了马车,柳垂容与姜蕴玉紧随其后。
守门的侍卫,认识陈若观,见后面还跟着两个药童。盘插道:“陈右判这么晚入宫所为何事?”
柳垂容躲在陈若观身后,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皇后娘娘病了,圣上让我进宫为娘娘诊治。”
听到此话,侍卫也不敢耽搁,让人将城门打开,放陈若观一行人进去。
进入宫中,姜蕴玉与柳垂容紧紧跟着陈若观,一步也不敢停。
从昏暗的通道出来,避开巡逻的侍卫。
陈若观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道:“前面就到太医院了,你们切莫多言,紧跟我身后,见机行事。”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柳垂容低垂着头差点直直地撞上去,好在姜蕴玉眼疾手快将她给拉住了。
陈若观也被她如此冒失的举动吓了一跳,眉骨微微皱起,透露出有些不悦。
柳垂容点头应是,三人加快步伐走进太医院。
幸亏夜已深,太医院的医士都已经歇下了,陈若观带着她们来到一间偏房,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药箱,分别递给柳垂容与姜蕴玉。
陈若观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等会儿你们二人就提着药箱,跟在我身边,记住不要抬头东张西望,眼下宫中的行事混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加上你们二人又是生面孔。”
柳垂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晓。
姜蕴玉则是有些不耐烦道:“好了,你这一路上念叨多少回了,什么时候跟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得。”
陈观若刚想说什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皇后娘娘腹痛难忍,陈右判您还是快些去瞧瞧吧!”
陈观若应了一声,领着柳垂容她们往皇后寝宫走去。
终是到了,一行人在寝宫外,小太监先行进去通报,得到应允,则才进到里面。
病榻的女子,瞧着脸色苍白,唇色也是暗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陈若观示意放下药箱,让人将屏风取过来,隔着搭脉。
女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柳垂容一眼,轻轻点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锦愿宫走水了,快去拿水桶救火。”宫女一脸惊慌地,从外面进来吩咐道。
见状,屋内的宫女与太监纷纷动了起来,离开屋内。
她快步走到床榻边,轻声道:“娘娘,我是……”
皇后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言,从布枕后面取出一套宫女的服饰,让她换上。
“安宁如今正在掖庭狱,我让人照顾着呢,不必太过担忧,拿着我的手令前去便可见到,只不过不可久待,我这里也撑不了多久。”她的手抚摸过柳垂容发髻,有些不放心地嘱托着。
瞧着与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大的柳垂容,眼底布满了乌青,想着卫国公府如今遭了难,一大家子的担子可就落在她身上了,轻轻叹口气:“本宫也想帮你,可如今局势,却是有心无力。”
圣上突然病逝,自己膝下又不曾有皇子,现下又遭囚禁,实在是。
想起今早儿,沈敬之托人带了封口信,让自己照看自己母亲与夫人,并表明此状不会太久。
时间紧迫,柳垂容换好衣物,接过手令与地图,混进骚乱的宫女中,拎着个水桶,看似是去救火的,出来趁机落单绕出去。
柳垂容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匆忙奔走的宫人。按照地图的指引,她终于来到了掖庭狱。
掖庭狱门口有两个守卫,柳垂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走上前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卫厉声喝道。
柳垂容强装镇定,递上皇后的手令,说道:“皇后娘娘吩咐,让我来给安宁公主送些东西。”
守卫接过手令,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让她进去。
柳垂容走进阴暗潮湿的牢房,终于见到了公主。公主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看到柳垂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母亲!”柳垂容快步走到公主面前,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公主拉着柳垂容的手,急切地问道:“府中可好?”
柳垂容忍住泪水,说道:“母亲放心,府中一切安好。”
公主听后,沉思片刻,说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眼下此地不宜久待,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柳垂容点头道是,将袖口中的点心与药递给了吴嬷嬷,便匆匆离去。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出掖庭狱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柳垂容心中一惊,加快脚步。
“你是哪个宫里的?”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柳垂容心跳加速,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
她在宫中的小道上狂奔,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黑暗中,一双手抓住了她,带着她拐进一个废弃已久的屋内。
待搜罗的侍卫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发现刚才是陈若观救了自己。
“陈公子,怎么会到这里?”两人一前一后靠在墙壁后面,带有一丝百合香味的胭脂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
陈若观感觉有些闷,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压低声音:“娘娘见你许久未归,有些不放心,让我来寻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两人放慢了脚步声,从后门离开,好不容易躲过了禁军巡逻,回到皇后寝宫附近,姜蕴玉正在门口一脸焦急地踱步,见柳垂容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姜蕴玉说道。
瞧柳垂容完好无损,来不及的多说什么,拉着她换好药童的服饰,三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这里。
回到马车内,柳垂容已是疲惫不堪。
姜蕴玉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舍。
“多谢陈公子,改日一定登门拜谢。”柳垂容向陈若观谢道
姜蕴玉刚准备抢先替陈若观拒绝,要知道自己认识他十多年,每次一说要去他府上做客,他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还未等姜蕴玉开口,陈若观却说道:“不必麻烦了。”
态度虽说不上多好,但是难得平和一些,这就已经足够让姜蕴玉震惊了。
马车缓缓前行,三人都沉默不语。柳垂容靠在车壁上,思绪纷乱。
回到国公府,忙了一夜,柳垂容也是难得睡得安稳些。
另一边
沈敬之在三殿下进宫那一日,便躲了起来。
他知晓寒衙司是不能回去了,就连墨燃也断了他的消息。
“福源斋的包子,还热乎着呢。”林祁政将怀中的油包纸放到桌上,招呼沈敬之过来吃。
早在一个月以前,他便让林祁政秘密回京。
一接到京中传过来的书信,林祁政便声称自己突染恶疾,今日不易见人。
实则早已回到京中装作来京做小生意的商人,租了间不抬起眼的小宅子,为了避免旁人怀疑,他还真做起来了小生意,连租宅子的钱都赚回来了。
所以四殿下手中的人一直都未找到沈敬之的身影,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他在一个月前就做好准备了。
“如今姜老将军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东风一声令下,杀入宫中。”林祁政拿起包子,发现有水汽,毫不在意地擦在一旁沉思的沈敬子衣袍上。
果不其然,受到他一记寒光。
沈敬之也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萧令初彻底失势的机会。
自从那日三殿下进宫,便失去的消息,宫里眼睛四处打探,也未找到萧令初将他到底藏匿于何地。
但总归还是活着的,毕竟萧令初还需要他这位好哥哥参加圣上的招魂仪式,从而来坐实他皇位是名正言顺的。
“要我说你家的那位夫人,倒是真是狠角色,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柔软女子,竟然敢跟着姜蕴玉一起混进宫去,并且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她一直都很勇敢,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沈敬之难得肯定了一次林祁政的看法。
林祁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哟,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夸人的话,看来弟妹在你心中地位不一般呐。”
沈敬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在这胡言乱语,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当前的局势。”
林祁政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能怎么应对,要我说,直接杀进宫里去,反正那个萧令初手里连玉玺都没有,好办得很。”
沈敬之却没有回话,要是真正如此好办便好了,只怕萧令初早有打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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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若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