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擅闯后宫,你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吗?”
知道他要来,自穆姻入宫的旨意下达,清窈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若非她提前调开人马,即便凭他闻不生,也难以踏入如今的弋凫宫半步。
对方不说话,双眼燃着熊熊烈火,恨不能拔出承影,一剑砍了眼前这个女人。
“敢闯我的地盘,你有几条命啊?”,她又淡淡地问着,声音极轻,生怕惊扰到手上的细致。
说话间,殿内四周忽地闪出许多身影来,有蟲儿、元仲、苕华,以及一些看上去身手不凡的宫人……
愤怒充斥大脑,默默抽出承影,他几乎已经准备好出手的打算,却见另一边清窈放下香夹,缓缓抬眸,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来。
“怎么,生气啊?你如此沉不住性子,那不是很没有意思,若是王后娘娘都觉得没了意思,那葳蕤宫的穆夫人岂非更要难过?”
韵娘死前说她是个疯子,此话半点不假。清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此刻的闻不生更是同样深刻的感受。
“砰”的一声,闻名天下寒如月华的承影剑骤然坠地,巍峨如暗夜高山的男人第二次跪倒在她面前。
不同于当日那次浮于表面的示忠心,这一次是无可奈何的屈服和崩塌。
石青色衣袍下紧紧束缚包裹着的是海啸后的平静,地动后的废墟……对方垂着目,看不大清神色。
大殿陷入一片漫长的寂静,然而却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看不见闻不生的脸色,却看得到自家主子的。
阴黑铁青的脸堪比骤雨狂风,山崩地裂,清窈起身走向他,每一步有千钧之重,却又悄无声息。
伸出去的手堪堪停在对方的脸颊旁,触不可及的位置。
按例,新夫人入宫第一天,王君是要陪着的,这个时辰戎祎应该刚到吧。
想必精通峣姜典籍的闻不生也正是知道这点,才掐着这个时间点来寻自己。
胸腔骤凛,不知道为什么清窈竟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有着撕扯般的痛感。
收回掌心,她忽而开口,眼神漠然,声音有些沙哑:“苕华,去葳蕤宫告诉王君,就说本宫不舒服,让他过来。”
空寂的宫殿唯有她一人的说话声,伴随着轻微的回音,显得赫然有力,郑重肃穆。
“诺。”
抬了抬手,众人都走了,唯有闻不生还跪在原地。
“你要的我已经给了,还不走做什么?还是说你癖好想留下来看我同戎祎如何欢好不成?!”
微红的眸里含着恨,还有妒!
闻不生同她,都像地狱遗落在人间的一缕游魂,是故初时清窈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
然则相处得越久,她便越发现对方和自己其实是不一样的。一个向死而生,一个向生而死。
他是望天,她就是望天的果实;他是莲,她就是池底的淤泥,终究是她贪慕了。
扫到一眼桌上放置的,方才调制的香,见闻不生不动,她毫无犹疑将香盘拿过来,端到这厮前面。
娉婷蹲下,素纱轻柔滑落肩头,仪态曼妙,淡淡的属于虢清窈独有的味道窜入鼻尖,诱人心动。
单手抚上对方的肩,温热的呼吸打在闻不生耳畔:“知道这是什么吗?雪乌绒。”
清浅啄了啄冷峻的脸,她故意依对方身上,四处撩拨着:“你第一次主动献吻时,我帐中放的香,等会儿戎祎过来,就点这个,用它调节气氛,想来最合适不过了。”
雪白的肌肤裸露,素纱下是红色的心衣若隐若现,勾人探索,许是笑容太过娇媚,不知刺激到对方礼义廉耻的哪根神经,闻不生猛地握住她的肩,重重吻了上去。
心衣被瞬间扯下,任他蹂躏着……没有悸动,没有心滞。
与此同时,搁置在一旁的承影出现在清窈的手里,那一刻便势不可当地刺了出去。
可惜二人之间到底没什么情谊在,更何言意乱情迷?
几乎是顷刻,闻不生借力打力,瞬时就卸了她手中的剑,退到一旁,失去依靠的清窈孤身趴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滚!”,她大喝,似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滚!”,香盘被砸了出去,四分五裂,杏黄色的残灰扬了一地。
再抬眸时,殿内已经失去了闻不生的踪影。
那一晚,戎祎没有来。
既没有到弋凫宫,也没有到葳蕤宫。
只因王宫里出现了一名刺客,剑锋直指正走路上的王驾,戎祎被吓到了,不得已整夜都留宿在圣暄殿,半夜还召集了许多武将入殿,说要查出凶手。
是日以后,王宫的护卫又增多了一层。
比开渠更重要的是王君的性命,是以西滇湾一事最终还是没有交给徐林,而是落到了徐林举荐的柏陵少卿赵景之的身上,在抓到刺客之前徐林只需重点护卫王宫安全。
反倒让心中多出一份念想的徐大将军有了多一些靠近芳菲殿的机会。
松椿台是宫里听曲儿的地方,三日后就是正式的封后典仪,按规矩这三日里松椿台的乐声是不会断的。
往来的人多了,徐林身上的担子自然也就重了。好在解束公主是喜好听曲的,不知是哪一方先打听的,于是有事无事二人总能在此地碰见。
一想到这里,整日没个安眠的徐大将军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顿时就活力百倍了。
仔细收拾一番,徐林便按常去往松椿台巡逻了,只是今日等了半天却也没瞧见某位公主的影子。
大将军逮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问知不知道公主去哪儿了,对方回话:解束公主去找琅朱殿下说话去了。
“听说松椿台在唱曲,我倒是想去瞧瞧却去不了,正懊恼着呢,你怎么不去听一听?”
心知肚明的清窈边给馨姌填茶,边暗戳戳调侃着。
脸上飞过一丝红晕,对方不自然回道:“啊……我去过了,曲子……都还不错。”
飞快冷静下来后,解束公主转移话题:“这不想着明日你就是我嫂嫂了,怕你紧张,特意过来陪你,怎么还将人往外赶呢?”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如今王宫护卫皆有徐大将军坐镇,还有谁敢造次不成?”
再度将话题拉回来,单手托腮,清窈盯着对方的神色调笑道:“就是那个徐林,你知道吧?经年驻守浦阳时便听说此人长得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如今你王兄更是仰仗他,听说好多门户家的姑娘都想着嫁给他做夫人呢。”
“我大约听说过吧~”,对方低眉浅谈着,听见清窈最后一句话,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到底是个柔顺温润的,她默默笑了笑,继续有意无意地提点道:“可是说来也怪了,那个傻大个,偏就谁都瞧不上,还真不晓得他喜欢什么模样的,难道......他还要公主不成~”
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对方脸颊更红了一度,说起话来也愈发显得慌张了。
“听.......听说你前两日病了呀,王兄不让人过来打扰你,如今可大好了没,明日可繁琐着呢,别将你累坏了。”
“我无事,有你王兄大赦天下,于我祈福求恩,早已大好了。倒是你,也该嫁人了吧?待我真成了你嫂嫂,定要仔细替你张罗一门好婚事。”
“欸,你……”
“哦,还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哎呀~”
瞧对方终是急眼了,惹得清窈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