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就坐专车到专案组别墅的陈母还未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警官,我女儿找到了吗?”
陈母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被年岁千刀万剐的痕迹,连一条鱼尾纹都没有,穿着打扮光鲜亮丽,和越川陪越老头子应酬时在商业晚会上见到的雍容华贵的太太们没什么两样。
“还没有,绑匪最近可能会联系家属,我们需要监视你所有的通讯设备。”越川将贺星洲研制出的传感器装在陈母的手机后,“陈慧雅平时有和谁发生过矛盾吗?”
陈母表情空白,涂着粉红色号口红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反反复复几次后,才措完辞说道:“……警官,你也知道我工作的性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国外的,没有太多机会和雅雅相处,你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怕说错了反而给你们造成干扰。”
越川听后话头一转:“那陈慧雅离婚的事情,你知情吗?”
“雅雅和我说过,但我对这一方面不太干涉,所以也就由着她去了。”陈母看上去是真的放心让自己的女儿独立处理事业、婚姻、社交各事,“她的前夫是叫齐……什么石的,抱歉,我的记性太差了。”
越川还是第一次见到一问三不知的家属,心里不免有些无语,但还是包容性十足地说:“好,我们会尽力,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陈母似乎很乐观,又或者是过于依赖专案组办案的能力,没有计划做最坏的打算,“警官,你的意思是雅雅会被……会被撕票吗?”
撕票在绑架案中意味着什么的分量不言而喻,失踪的时候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是一具死尸、几块碎尸,或者再恣肆点,也可能是**解剖后几架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器官。
“这我们没办法保证,所以希望你能多多配合我们工作,想必每一个人都不希望看见悲剧发生。”越川简洁明了地说完后,送陈母出别墅。
回来时,舒小文已经将连夜赶出来的验伤报告单交上来:“验完了,乔盼盼全身多处挫伤与撕裂伤,四肢部分青紫的擦伤尤其多,符合家庭暴力所致,其中头部和四肢的伤情为轻伤,其他部位为轻微伤。组长,我们现在抓人吗?”
越川无言地将乔盼盼给的备份U盘插入贺星洲的电脑接口,按时间顺序将五段视频逐一播放,视频拍摄的内容千篇一律——
醉酒晚归的齐文石一进门就鞋也不脱冲进卧室,伴随着玻璃破碎、家具踢翻的巨响,将熟睡的乔盼盼从床上拉起来到客厅暴打一通,完全不听她的求饶,一心只想将在外面受的委屈发泄在她身上。
乔盼盼不止一次想要逃跑,但男女体力差距悬殊,又被齐文石扯着头发掀在地板上,最暴虐的一次是齐文石将鞋直接踩在乔盼盼脸上,大声嚷嚷着是不是只有让她见血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视频很长,囊括了齐文石每次施暴的全过程,以及事后跪在乔盼盼面前哭着说“打你是因为爱你”的丑恶嘴脸。
屏幕前聚着的三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根本不是齐文石的愧疚感在作祟,而是他洗白罪名以便再次施行暴力的借口。
监控设备的质量很高,拍摄角度又绝佳,视频的清晰度高到几乎能看见乔盼盼坐在沙发上流下的每滴眼泪,还有那张挂在墙上极为讽刺的溅血婚纱照。
“基本没什么问题,抓人吧。”越川知道舒小文心软,最看不得这些,但她毕竟还年轻,容易意气用事,需得有人把着关、按着头才能避免走错路。
果然,舒小文一听到许可的指令,就一刻也等不了地持枪出门,看这势头手上要是有把加/特林,她能将齐文石射成遍体鳞伤的肉泥。
越川望着舒小文远去的背影,拍拍贺星洲的肩说:“星洲,你跟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贺星洲得令,一溜烟地跟上去,与舒小文一同消失在别墅工艺考究的手雕门后。
留下来的越川刚打算整理陈慧雅失踪前的影像资料,却听见二楼某个房间的门被迫切打开。
越川循声仰望着俞简下床后还未收拾的潦草面目,以为是睡梦里无缘无故冒出什么灵异神怪,才会将这个始终注意自己形象的人逼得衣衫不整就出了门,却不料俞简握着楼梯扶手,神色绷紧到了极处:“在东海上!”
越川几乎是在俞简声音落地的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俞简的衣襟,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他单手箍进怀里,另一只手撑着楼梯扶手翻飞到一楼,一刻不停地上车关门,油门一踩飞驰而去。
俞简似乎已经对他这种粗鲁急躁,但又确实不拖泥带水的行为脱敏,放弃抵抗地将身体陷入副驾驶的座椅里,像个导航开始指挥:“清江区附近临海只有一个东郊码头,从那里可以到东海。”
越川发现俞简并非像老虞口中形容的那般社恐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反倒像个闭门不出却能指点江山的卧龙先生,开玩笑地说:“这么熟悉清江区,你是在家里卧游过吗?”
俞简并不觉得这个冷笑话可笑:“你应该担心担心我们下码头之后要怎么出海,现在已经是首都时间晚上九点,客运船只早就停航了。”
越川不以为然,在信号灯由绿转红的后一秒将车稳稳地停在白线内:“越氏有游艇。”
俞简被这话逗笑了:“第一次听说有人拿游艇捉妖。”
越川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没常识,通常一艘仅供观光游玩的豪华游艇最高时速只能达到15至25节,也就是每小时28至46公里。
可越氏名下的这艘游艇不一样,船体设计与推进系统都是请现今舰艇制造业领域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专门设计,再配备联盟军用动力装置与减阻材料,时速可与联盟海岸警卫队快艇齐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越川没有急着显示自己多有见识、多有钱势,也并不打算从嘲笑他人孤陋寡闻中获得上层阶级迷恋的快感。
奔驰G500再次启动,他一路绿灯地不松油门,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如俞简所说,夜晚九点的东郊码头一幅凋零的景象,两三艘军绿色客船搁浅在海岸线上,无边无际的黑海吞没船体底部,潮水冲刷着外方铁皮上的喷漆,桅杆被呜呜海风吹得摇摇欲坠。
一艘与众不同的多层花绿艇船开到岸边,将可收缩台阶缓缓架到码头上,越川走过去用英文和船长交谈,俞简跟着上了船,两人在船长的带领下来到驾驶舱,仪表盘上显示着发动机状态和燃油水平。
船长按照越川所说在电子海图上设置跟踪检测器:“东海面积不小,漫无目的地寻找工作量太大,一晚上都不一定完成,能不能缩小点范围?”
“目前我们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人质失踪的时间不长,你可以先尝试在近海找找。”俞简地道的英式口音令越川暗暗惊愕。
这种流利的英语语言能力可不是在国内课程体系中刷刷题、练练听力就能训练出来的,明显是在当地住宿过一段时间才能锻炼具备。
船长不再为难,在航行仪上预设路线后加快了游艇开船速度。
关闭了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后,游艇如同利剑切割开黑色的海水,船体溅起的银白色水花与泡沫是黑暗中闪电般的水痕,波涛在尾迹中翻滚,被远远落在尾后。
俞简盯着风速仪上飞速旋转的指针,明白了越川下车前话中的含义,用中文问:“联盟商会理事长越正青的儿子,怎么会想不开到来做不要命的捉妖师?”
凭俞简的智商,用家国情怀那一套假大空的说辞肯定是搪塞不过去的,越川想了一会儿后,不咸不淡地问:“你是在用纨绔子弟的标准衡量我吗?”瞬间便掌握了主动权。
俞简的眼睛望向海面,说出来的话能让越川气到心梗:“你不是吗?”
船长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来回互呛的谈话:“东北方向十海里处有艘停泊的船只,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船长经验丰富地降低时速,游艇在精妙的操控下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向那艘黑色的船艇渐渐逼近。
身旁的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仪表盘上的数据变动与两船间的距离,沉闷的夜色阻碍了视线扩展,通体漆黑的船身成为隐没的最佳伪装,一时间越川根本分不清船身轮廓的延伸,只觉得驾驶舱外漂浮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庞然大物。
五海里……三海里……一海里……
无限接近的航行路线似乎闯入了没有尽头的黑洞,无端引力牵扯着游艇不断深入,直至探测到妖魔的诡秘谋计。
“等一下!”
砰——
俞简叫喊出声的那刻早已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完全湮没在轰鸣如雷的爆炸声响中,黑船顷刻间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火光冲天,狂舞的巨龙大有将万物化为灰烬之势。
连锁式爆炸产生的热浪掀翻了整艘游艇,四溅的金属碎片在空气与海水的临界面划过一道道恐怖罪恶的弧线,滚滚黑烟缭绕漫天,自燃的鬼船在这场毫无预兆的浩劫中成了海洋孕育出的人间炼狱。
船体爆炸的那一刻,驾驶舱的隔板玻璃被冲击波震碎,越川只觉迎面气流被毛骨悚然地撕裂扭曲,火光、烟雾与黑暗的视野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右手掌心中冰凉的触觉如此真实。
寒凉的海洋被火焰映亮,越川的喉咙被海水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有万千虫蚁噬咬,滚烫的热浪将肌肤烫得肿痛发紫,扭曲变形的船体残骸硌着他臂膀上还未好全的旧伤,挤压出腥甜的液体。
“俞简!”越川使劲摇动着怀中丧失意识的人,另一只手划动水面向安全地带游去。
反扑的火浪发出噼啪作响的焚烧声,此起彼伏的烈焰温度足以将血肉之躯熔化,烟柱高耸入云,暗红色的火光在闵汇市东部近海处不可一世。
“俞简!”越川伸手去摸那寸细腰,缠绕的纱布早已被海水冲得不知所踪,愈合了大半的伤口黏糊糊的,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喷涌出来。
耗费了大量精神力制造焚船事故的妖物现在没办法对他们动手,越川用手堵住俞简的腰,奋力向前游,汹涌的海水漫过胸口,丝丝盈盈浸润伤疤,疼得俞简半昏半醒。
“我这是……要死了?”俞简的脑袋无力地搭在越川肩膀上,声音细如蚊蚋。
越川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了,连还在刺痛的伤口都忘得一干二净:“你给我闭嘴!”
俞简轻声笑着,咳出满嘴的血,没有听越川的话:“你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走……活下来的几率可能大些……”
越川头疼地要死,肱二头肌用力过猛,都快拉伤肿起,还要听俞简临死前的遗言:“你烦不烦?天天把死挂在嘴边,哪有这么容易死?”
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那张指标七上八下的化验单至今还是历历在目的。
越川不由得将俞简抱得更紧,尽量不让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俞简,你不会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不应该死在这片不为人知的黑浪中。”
【温馨提醒】越川没有动心!连社会主义兄弟情都还没到!!
但是不可否认就是这么巧合,巧合地踩中了俞简的雷点[坏笑][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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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