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童话 第43章 出国

沈潼落座客厅，刚准备给周佳乐打电话，门铃响了起来，何姨回家过年了，这个时间点除了周佳乐和赵恒修，不会有其他人。

沈潼挂了电话，兴冲冲去开门，结果先来的竟然是赵恒修，他原以为周佳乐会更积极一点。

沈潼将人往屋内引：“恒修哥，你先坐，我给你倒茶。”

“没事，我自己来。”赵恒修倒是有种进了自家大门的熟稔感，问：“鹤洲呢？”

“厨房。”沈潼指了指玻璃门。

“哟，亲自下厨呢？”

赵恒修事先并不知道这顿饭是由徐鹤洲来做，还以为阿姨过年不回家，这样的稀罕事怎么能不凑热闹，他转头进了厨房，放开了嗓子道：“徐总！亲自掌勺啊，这多少年没有过的稀罕事了！让我看看！”

“来了正好。”徐鹤洲面对赵恒修和沈潼完全两幅面孔，使唤起人来毫不手软：“没事给我把蒜剥了，土豆也洗了。”

赵恒修大惊，闻言后退一大步，不敢调侃了：“徐鹤洲，我今天可是客人！”

“客人也要干活。”徐鹤洲将蒜塞进赵恒修手心，又替他将土豆放进了水池里，催促道：“快点。”

赵恒修感到绝望，指了指站在客厅的沈潼：“为什么偏偏是我，他呢？”说着立马去叫：“小孩儿，过来剥蒜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吃了徐鹤洲一肘击，只见徐鹤洲啧了一声，警告道：“少使唤他。”

赵恒修疼得嗷嗷叫，不服气极了，忍不住控诉：“徐鹤洲，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啊，宠老婆也不带你这么宠的，你可别给他养废了。”

说到“老婆”这个称呼，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当初徐鹤洲向沈潼求婚的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徐鹤洲连赵恒修也没说，他原准备等沈潼毕业了再告诉重要好友，结果某天和赵恒修在外面吃饭时，好巧不巧被赵恒修瞟到了手机界面上“老公”两个字。

赵恒修目光往上一移，好家伙，竟然是沈潼发来的，赵恒修当场就炸了，指着徐鹤洲“你你你”了半天，才从徐鹤洲嘴里撬出真相，就这样赵恒修知道了徐鹤洲向沈潼求婚的事。

虽然沈潼还没毕业，但事实上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性了，两人又是两情相悦，外人对这件事的确无可指摘，可这丝毫不影响赵恒修感到震惊。

他不禁想，郑书青以前有用“老公”称呼过徐鹤洲吗？他印象中是没有的。徐鹤洲有向郑书青做过求婚这么有仪式感的事吗？那就更没有了。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沈潼在微信上叫徐鹤洲老公后，徐鹤洲回的还是：“在，怎么了？”

天。

赵恒修只有一个想法，酸，真是太酸了，谈恋爱的酸臭味竟然这么浓，就连徐鹤洲这样的万年大冰山都能融化。

真是太恐怖了。

……

徐鹤洲强硬把赵恒修留在了厨房里，奴役成洗菜工，很认真地回答之前的“养废”言论：“养不废，我不需要他进厨房，一年一次的事儿我可以做，平时又有阿姨在，怕什么。”

“还有，如果不会做饭就废了，那你赵恒修不该是第一个废掉的吗？”

“徐鹤洲，不带人身攻击的！”

厨房里透出暖黄的光，时不时还蹦出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声，就在这样美好的烟火气中，沈潼总算等来了周佳乐。

周佳乐礼节极为周道，双手拎满了东西，沈潼差点提不下：“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人来就行了。”

“应该的应该的。”周佳乐目标明确，水都没喝一口就对沈潼使眼色，问：“他呢？”

沈潼眨巴了两下眼：“厨房帮忙呢，要进去看看吗？”

趁着刚来，去厨房打个招呼应该很正常，周佳乐这样想着于是同意了，跟在沈潼身后往厨房走去。

沈潼敲了敲玻璃，然后拉开门：“周佳乐来了哦。”

周佳乐立马抬手打招呼，两个男人这才停止拌嘴，热情地应下了周佳乐的问好，周佳乐见赵恒修卷起袖子，一身白衫站在厨房里洗菜的模样，一时有些移不开眼，下意识问：“需要帮忙吗？”

赵恒修刚准备说什么，徐鹤洲抢先一步道：“没事，厨房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去客厅玩会儿游戏。”

沈潼拉着周佳乐出去了：“别管了别管了，我们等着吃就行，估计还要一会儿呢，要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吗？”

周佳乐被沈潼带回了客厅，可目光依旧往厨房瞟，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沈潼好不容易盼着周佳乐来家里做一次客，虽然也是为了做月老牵牵红线，可还是希望好友能把注意力分一点在自己身上，他在周佳乐眼前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回神了回神了，等会儿吃饭在一张桌子上，有时间让你看个够，快，先陪我玩几把。”

沈潼不由分说拿出了五子棋，撺掇周佳乐陪自己下棋，就在两人下了近十把后，饭菜总算做好了，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传至客厅，勾得两小孩儿口水直流。

“好了吗？”沈潼对着厨房方向大喊。

“来端菜。”这声是赵恒修回复的。

周佳乐想去厨房很久了，立马起身道：“我们还是去帮帮吧。”

“行。”沈潼在心里笑了笑，没戳穿，跟着去了厨房。刚端好一盘蒸蛋往餐厅走，撞上回厨房的徐鹤洲，男人皱着眉立马将菜盘子接了过去：“烫不烫，给我给我，你实在想帮忙就去拿红酒。”

就知道。

沈潼在心里嘀咕，吐了吐舌头，转身听话地去拿红酒了。

结果等菜全部都上齐了，春晚还没开始，但这种该热热闹闹的时候，没点背景音乐烘托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沈潼并没有追剧的爱好，只能打开了电视问：“你们想看什么？”

饭已经盛好了，其他三人皆已落座，两个大男人都没有要看的节目，周佳乐见大家都没意见，兴致勃勃举起了手：“海贼王，我要看海贼王！”

“周佳乐，你都看多少遍了，还看！”沈潼汗颜，嘴上这样吐槽着，但还是笑着点开了海贼王。

周佳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回答却很果断：“就算看过一百遍了我也还是爱看！”

喜爱程度可见一斑。

“行吧行吧，看吧。”

……

灯火明亮的餐厅，满桌子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热闹温馨的气氛就这样在四人间流转。

可没人注意到，就在餐厅里，男人在听到海贼王时脸色变了变，他拿出手机不知看了眼什么，十几秒后好似更确定了，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是赵恒修。

幸福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从大年三十的团圆饭到短暂的寒假休息，沈潼精气神养回来不少，直到最后一学期开学，沈潼元气满满地回归了校园生活。

经过近一个月的高压复习冲刺后，德安首先迎来的是百日誓师大会。德安今年的百日誓师依旧按照往年传统来办，邀请家长来到学校，与孩子们共同见证，沈潼理所当然地通知了徐鹤洲。

百日誓师大会当天，周佳乐突然问：“沈潼，你现在有时间吗？”

其实周佳乐很久之前状态就不对劲了，可惜高三冲刺阶段，沈潼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更难注意到周佳乐的情绪了。

“有啊，什么事你说。”沈潼见周佳乐状态不太对的样子，还以为是最近一次月考发挥失利的缘故，小心翼翼问：“要出去走走吗？”

周佳乐点了点头，两人来到运动场的林荫下，两厢沉默许久，沈潼正斟酌着想说点什么，被周佳乐抢先一步：“沈潼，高考结束我就出国了。”

冷不丁一句话蹦出来，像一颗石子，彻底扰乱了平静的水面。

出国。

周佳乐要出国。

沈潼内心震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哑然许久后干巴巴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在德安这样的贵族学校，出国的确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有的班级甚至半数学生都会出国，可此前的周佳乐并不属于其中之一。

沈潼曾听周佳乐提起过，周父周母并不舍得他去国外。

可为什么临近高考的关口，马上就要结束这场人生竞赛进入大学了，却突然决定出国呢?

就在沈潼还没彻底消化这个消息，提出自己的疑问时，周佳乐又道：“赵恒修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淡漠的语气，抛出的却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沈潼差点惊掉下巴，立马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恒修哥知道是你给他发消息？恒修哥知道是你了？”

“嗯。”周佳乐落寞地笑了笑，拿出手机：“你看吧。”

沈潼急忙接过，首先看见的是周佳乐和赵恒修的短信界面，往前翻赵恒修一句也没回复过，可在最后却发来一条——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事情上。

周佳乐回的是——怎么了吗？

可结果显示发送失败，很明显是被拉黑了。

沈潼抿了抿唇，疑惑：“你怎么确定他知道是你？”

周佳乐指了指时间：“大年初一早上拉黑的，这还不明显吗？”

“你的意思是，是大年三十那天发现的？”沈潼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我记起来了！你之前给他发过生日蛋糕的照片，然后那天又说要看海贼王！”

“或许吧。”周佳乐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语气没有起伏，自嘲地笑了笑：“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感谢他没拒绝得太直接，好歹给我留了点颜面，不然真要无地自容了。”

“所以这就是你出国的理由吗？”沈潼有些难以接受，思考着如何劝一劝：“周佳乐，这种时候做决定会不会太冲动了，你有没有想过……”

“沈潼。”周佳乐摇头打断，沉默许久，终是道：“不是冲动，其实……关于性取向的事我已经对我哥坦白了，我哥见我状态很差，也支持我出国散散心，换个环境认识认识不同的人，说不定会好一点呢。”

不仅是出国，所以周佳乐还出柜了。

短短半个小时，沈潼感觉自己遭受了一顿狂轰乱炸。

天，该怎么形容呢，他完全想不到就在如此平凡的一天，他竟然会就此见证周佳乐身上如此多重大的转折。

周佳乐，这个他在德安最好的朋友，暗恋未遂，出柜没多久并决定出国。

如果真决定了出国，以后天高路远的，多久才能见一面呢？

沈潼还是难以接受，换了个角度劝道：“周佳乐，如果只是想散心的话，国内也行啊，等考上了大学你想去哪儿旅游都行，何必做这么决绝的事，这甚至可能影响你今后的发展。”

顿了顿，沈潼想到这件事最终之所以会走向这个结局，其中每一步都有他的推波助澜，如果当初他没答应帮周佳乐该多好，他没自作聪明地帮周佳乐靠近赵恒修，该多好。

都怪他。

如此想着，沈潼语气着急起来，甚至眼眶都有些红了，口不择言道：“再说了，说不定……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不喜欢了呢，十几岁的暗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过段时间等你去上大学了，你会发现你也能喜欢上其他人，会有更好的人在未来等你——”

“沈潼！”

周佳乐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这一个月他已经把眼泪流干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可沈潼带着哭腔的话语还是将他带入了悲伤的情绪中，他心脏刺痛，难以自控地落起了泪，音调拔高，质问道：“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话呢，如果我现在让你不要再喜欢徐鹤洲了，你能做到吗？你能吗？！”

“我之前还在庆幸，至少还有你是能理解我的！”

周佳乐说到最后甚至呼吸都急促了：“你怎么能说出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这种话呢！喜欢就是喜欢啊，到现在我已经喜欢他三年了，我就是喜欢，就是没办法放手，有什么办法呢？！”

周佳乐神情恍惚，自言自语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到连他送的果汁都不舍得喝，上次吃完饭把你打发走，你以为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把那两个玻璃杯带走，我想带回家，就这么简单罢了。”

“沈潼，你得到了，但是我并没有，如果你无法理解我，那也请你不要将我的喜欢说得那么廉价，好吗？”

气氛忽然凝滞，两相无言。

沈潼没想到周佳乐会突然爆发，一串串质问砸得他措手不及，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错，扪心自问，如果让他对徐鹤洲放手，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沈潼只是……只是感到内疚罢了。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影响过周佳乐，他希望周佳乐好好走在该走的路上，而不是因为赵恒修的拒绝从此一蹶不振，如果真是这样，沈潼真会内疚死，毕竟他就是那个帮凶之一。

“对不起，周佳乐。”沈潼抹了抹泪，垂着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初不是我自作聪明地撮合你们见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听着沈潼的道歉，周佳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良久才回过神，他将手背盖在眼睛上，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最后的最后，周佳乐缓缓靠近沈潼，拍了拍好友的肩，深深叹口气道：“沈潼，你不用说对不起，见面是我自己想要的，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其实你是帮了我才对，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尝试着更靠近他一步，我只怕才会真正地后悔一辈子。”

“我也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