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童话 第44章 失眠

誓师大会结束，徐鹤洲带沈潼回了家，因为周佳乐的事，沈潼一路上情绪都不太好，徐鹤洲看出来了，问小孩儿怎么回事，结果小孩儿和锯嘴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

直到来到家门口，徐鹤洲停好车，沈潼恹恹地推开车门，一只脚刚往下迈，就听见徐鹤洲冷了语调，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潼，不说可以，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算了，你最好别让我发现是什么要紧事，到时候可别哭着怪我罚你。”

沈潼的脚当时就不敢往下迈了，瑟缩着收了回来，和鹌鹑似的，瘪了瘪嘴不乐意道：“徐鹤洲，你再凶，我现在就要哭着怪你凶我了！”

徐鹤洲摸了摸沈潼的脸，一幅老狐狸样儿：“宝贝，我这是在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尤其是瞒我骗我这种事，最好不要做。”

不能瞒不能骗，可周佳乐喜欢赵恒修这种事，没有得到周佳乐的允许，他怎么能告诉其他人啊，当然不能啊。

沈潼垂了垂眼，决定还是走一回钢丝，瞒下去。

沈潼脑瓜子直转，哼哼了两声，倏地抬头亲了亲徐鹤洲的嘴唇，问：“老公，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要出国了，你之前就没考虑过让我出国吗？”

“哦。”徐鹤洲挑了挑眉：“怎么，周佳乐要出国了？”

沈潼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这人，怕不是会读心术吧！

“所以你就为了这事难过？”徐鹤洲不太信的样子：“应该不止吧？”

沈潼不答反应：“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你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出国啊？”

徐鹤洲思忖片刻，很认真道：“你这个成绩在国内可以上很好的大学了，如果不是特别向往，为什么要出去？”男人顿了顿，“更何况……”

沈潼催促：“嗯？更何况什么？”

徐鹤洲伸手抚在沈潼的额前，替小孩儿将碎发往后捋了捋，笑道：“更何况，虽然出国留学的确发展前景会更大，但是那些学历背景能提供给你的东西，我直接就能给，何必让你出国受那个苦。”

徐鹤洲说话时的语气太散漫了，那幅什么也不看在眼里的样子，让沈潼有些恍惚：“你觉得出国是受苦吗？”

徐鹤洲颔首：“我觉得是，把你交给谁照顾我都不放心，更不要说离得太远，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了，怎么，就算不是受苦，难道你舍得离开我？”

沈潼还没仔细想，就下意识道：“当然舍不得。”

“那不就得了。”徐鹤洲推开车门，先行下了车：“下来吧宝贝儿。”

沈潼紧随其后，两人慢悠悠地穿过小花园朝房子走去，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到小花园来了，扑过来就对着沈潼的腿一阵狂嗅，吭哧吭哧直喘气。

沈潼拉住了弟弟的狗绳，一路上怎么想怎么奇怪，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意问的一嘴，现在倒是觉得发现了什么真相似的。

沈潼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有道白光闪过，狐疑问：“徐鹤洲，我怎么突然觉得，当初是因为你早就把集团未来市场定在了B市，才让我考B大的呢。”他顿了顿，又补充：“你现在这么笃定不想让我出国，如果不久后的将来，公司需要往国外扩张呢？到时候你要常驻国外呢？你现在也总是去国外出差不是吗？”

徐鹤洲被问得明显一愣，小孩儿什么时候竟然这么聪明了，但这晃神也只是一秒，男人游刃有余解释：“潼潼，大学毕业之后，如果你想继续读研读博，我很支持，但是如果你不想继续读下去了，那你需要来公司法务部实习。到时候我常驻国外，法务跟去国外也很正常。”

极具徐鹤洲说话风格的一句话，这不是建议，是强硬的命令。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鹤洲这是彻彻底底给他圈死了，别说什么出国，出手掌心都不可能。

沈潼震惊，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徐鹤洲！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你还撒谎骗我！”什么B市发展前景更好，B大更好，B**律系更顶尖，都是假的！

“那不是骗。”徐鹤洲彻底不装了，抓住了沈潼的手，从他手心拿过狗绳，换了另一只手牢牢牵上去：“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更何况徐氏拥有全国顶尖的法务团队，来徐氏你能学到的东西绝对不会比其他地方少。”

沈潼白了一眼：“你是不是还要说，不是你的裙带关系，或许B大本科学历还进不了你们徐氏法务部？”

徐鹤洲凝眉想了想：“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

沈潼真受不了了，啊啊啊尖叫起来，甩掉了徐鹤洲的手，将男人扔在身后，发誓道：“读书读书读书，我爱读书，我要读书！我绝对要继续读下去，不读到博我绝对不工作！徐鹤洲，你就做好养我一辈子的准备吧，最好我能一辈子读下去！别人啃老我啃老公，我啃死你！”

徐鹤洲跟上去，有些无奈：“就这么不想在我身边工作？”

“不是不想！”沈潼没好气道：“我主动去和被你逼着去，差别很大好不好，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说了，如果真做实力不够的空降兵，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我啊，我还混不混了！”

“行。”徐鹤洲觉得好笑，从善如流道：“那就继续读吧，老公供你一个还是供得起的，到时候真读到博士了，进徐氏人家也只会认为你是凭实力进的，估计会很好混。”

估计会很好混……徐鹤洲竟然还会开这种玩笑了，察觉到自己被打趣了，沈潼脸颊通红，转身捂住了徐鹤洲的嘴：“哼哼哼！不许说了！反正就算要进，我也要凭自己的实力进，你不要破坏我的名声！”

“好好好。”小孩儿力气还挺大，徐鹤洲差点被捂得喘不过气，告饶后欣慰道：“我们家潼潼是谁，实力当然是有的，只要你想读，老公绝对供下去，到时候凭实力进徐氏法务部。”

“当然！”沈潼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洗脑成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定下了人生下阶段目标，甚至还情不自禁喊出了口：“我沈潼，绝对能凭实力进徐氏法务部！绝对能！”

话音刚落，小孩儿身后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徐鹤洲笑得更欣慰了。

……

沈潼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曾经最爱制造偶遇的周佳乐，在学校开始躲着赵恒修了，于是沈潼再也没敢在周佳乐面前提过赵恒修这三个字。

不，或者更严重点来说，周佳乐最后一学期可以用性格大变来形容，曾经的周佳乐性格咋咋呼呼，最爱交朋友了，下课根本就闲不住，喜欢拉着人聊天，运动、游戏、动漫，就没有他聊不来的人，可现在几乎每个课间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时看看书，有时则什么也不干，就是干坐着发呆，或者是补补眠。

作为好友，沈潼眼见着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在心里担忧地叹了口气，周佳乐状态太差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问题。

可想来想去，又实在找不到能改变现状的方法，最怕的还是真好心去做点什么，不仅没让周佳乐好转，却适得其反刺激了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失恋”的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走出来才行。

沈潼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完成课业之余，经常拉着周佳乐在学校的小径上散散心，或是偶尔去运动场踢踢球——尽管后期的周佳乐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也总是拒绝这些无意义的活动。

没错，周佳乐开始将运动定义为无意义的活动了，这非常的不周佳乐，足以可见性格变化之大。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德安的高三生们再次开启紧张高压的复习生活，沈潼也不例外，他每天都会望一眼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看着窗外的树叶从嫩绿到厚重的深绿，A市也从春天跨到了夏天。

直到倒数至第十五天，A市的气温开始稳定维持在三十五度上下，同时，随着酷暑的到来，沈潼也开始遭受的失眠困扰，非常严重，严重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的程度。

高三需要上早自习，除去洗漱和吃早餐的时间，沈潼每天五点四十就要起床，也就是说，小孩儿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因为失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左右。

失眠只是导火索，它就像蝴蝶煽动的翅膀，后面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比如白天精神力难以集中、情绪不稳定等等，这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对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而言。

好在徐鹤洲发现了，大概是在一星期之前，徐鹤洲彻底结束了B市分公司的各项事宜，在将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下属后，徐鹤洲直接向徐氏董事会告了假，为期一个月。

没错，徐鹤洲告假的原因就是为了安心陪考。

徐鹤洲算是彻底接过了何姨和陈盛的工作，不仅天天出入厨房，还天天出入德安，他算是彻底懂了那些当爹当妈的心情，原来围着自家孩子转是这滋味儿，一天到晚的，光是操心吃穿住行就已经够头疼了，还要注意小孩儿的心理状态。

所以徐鹤洲很轻易就发现了沈潼失眠的事。

沈潼是很娇气的体质，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换季的时候还容易复发荨麻疹，是那种需要打起百分百精神才能照顾好的小孩儿，虽然沈潼嘴上总说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老好养活了，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沈潼就是个娇气包。

前天，B市温度再创新高，是站在室内也能热到衣服拧出水的程度，依沈潼的性格，绝对又是一开一整晚的空调，并且会把温度打得极低，徐鹤洲就是因为太了解了，且沈潼屡教不改，让把空调定时也不听，于是徐鹤洲决定临时起夜去沈潼房间看一眼。

当时是凌晨两点，按往常的作息，沈潼十二点半左右就睡了，结果就在徐鹤洲进沈潼房间，拿起空调遥控器准备将温度调高点时，一扭头，发现小孩儿竟然没睡着，就那样眨巴眼望着他。

徐鹤洲当时一惊，再三逼问下，才知道沈潼是失眠了。

于是沈潼就这样过上了吃中药的日子。

“最后一口了，别哼唧，撒娇也躲不过。”徐鹤洲煎好药，端给刚洗完澡的沈潼，紧盯着不能漏掉一滴，见小孩儿磨磨蹭蹭，皱眉道：“大口喝就不会苦了，别在嘴里停太久，喝完允许你吃两颗糖。”

徐鹤洲一只手替沈潼端着中药罐，另一个手的确捏着两颗糖，非常严谨，两颗就是两颗，没有多的。

沈潼知道躲不过，冷了更苦，药效还会变差，只能皱鼻子皱眼将最后一口咽下去，忍不住一边掐徐鹤洲胳膊一边嚷嚷：“苦死我了徐鹤洲！”

小孩儿边说苦边吐舌头，小狗似的。

徐鹤洲严肃的表情没绷住，被沈潼可爱到了，眼底满是温柔，掐他没问题，能喝下去就是好事。徐鹤洲将罐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剥开糖纸塞进沈潼嘴里，捏了两把小孩儿的脸，哄道：“好了好了，你自己也知道喝了是有效果的对不对，就最后几天了，再忍忍。”

说着将另一颗糖塞沈潼手里：“拿着。”

沈潼最近非常爱哼唧，他攥着糖埋进徐鹤洲怀里，像是在说给徐鹤洲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老公，我真的好紧张啊，怎么办。”

徐鹤洲从上至下，一下下抚摸着沈潼的背，想让小孩儿好受点，男人目光落在小孩儿乌黑的头发上，长叹了一口气，终是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害怕广义上的考砸，还是仅仅担心考不上B大？”

广义上的考砸？沈潼从没这样想过，经过这又一个半年的努力，他的成绩其实已经很稳定了，要在国内上一个好大学绰绰有余。

他更多的是害怕出意外，怕自己会上不了B**律系，那他对于未来的一切规划就都泡汤了，读研、读博、进徐氏，届时都会泡汤……

沈潼思忖片刻，决定打开内心，恹恹道：“怕考不上B大，怕进了B大但又进不了法律系。”

就知道。

听到这，徐鹤洲心中有些懊悔，他不得不承认，起初的确是因为他的控制欲，他无法接受沈潼离开自己的视线，才会强硬、诱导齐上阵，让沈潼将目标定为B大。

虽然B大在国内的确顶尖，没有理由不选择，但徐鹤洲的控制欲也的确在其中发挥了难以忽视的作用。

回旋镖总有扎自己身上的一天，现在反倒是坏了事了，早知道就不该逼太紧的。

徐鹤洲笑得有些无奈，只是这份无奈是对当初的自己，他沉默片刻，语重心长道：“潼潼，高考重要，那是为了得到一个对得起自己的结果，因为你在这件事上付出了时间和精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它只占据了你人生很小一个阶段，更何况有我在你身后，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所以放轻松好吗，如果你仅仅是害怕考不上B大的话，完全没必要。”徐鹤洲揉了揉沈潼的耳垂，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不管我们家宝贝考去哪里，无论是A大、D大还是E大，都没问题，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去D大，徐氏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拓展D市的市场，这样可以吗？”

闻言沈潼差点被震碎在徐鹤洲怀里，他哑然片刻，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真的吗？”

还有，这样……这样真的好吗？他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那祸国妖妃似的。

“骗你干什么。”徐鹤洲吻了吻小孩儿额头，将人带进了浴室：“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洗漱完就去休息吧，我守在房间等你睡着。”

沈潼懵懵的，接过徐鹤洲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里，含糊地点了点头，心倏然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