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 第54章 弗洛伊德-6

金色的日光遍洒大地，伊森站在树下摘果子，瞥见地下的蘑菇时突然想，要是蘑菇能够变得很大就好了。这样，他和霍顿就能有一把伞，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斜风细雨，他们都可以去探索更远的地方。

霍顿在石头城堡内刮木材，那是他们昨天砍下来打算做床的木材，还需要处理一下。

伊森摘了一箩筐的果子，这种果子酸甜不涩，很开胃，也能饱腹，是吃腻了压缩饼干之后很好的选择。

他蹲下来对一个亮白色的蘑菇说：“你能不能变大点？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把伞了。”

蘑菇毫无反应，当然伊森也不会指望它有任何反应，他自言自语道：“如果你愿意为我遮阳挡雨的话，就努力变大些吧。”

蘑菇静静地戳在土里，伊森轻轻碰了下蘑菇头，便拎着筐回去了。他没有回头看，自然也没看见蘑菇倏然昂起的头。

傍晚，伊森在城堡内磨木头，霍顿去外面查看作物的生长情况，过了一会，伊森听见霍顿的声音：“伊森，伊森……”

伊森心里一颤，以为霍顿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连忙丢下手中的木材，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却发现霍顿平平安安地站在树林边，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蘑菇？！

伊森难以置信地走了过来。

霍顿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伊森：“这蘑菇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大了？”

伊森的内心充满怀疑：“我不知道……”

霍顿说：“这蘑菇成精了，它不会得道成仙了吧？有一些书不是那样写的吗？什么都可以成仙，蛇虫鼠蚁，只要努力修炼就能成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不止会变大，还会说话，还会变成人。”伊森艰难地说，“所以，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

过了一会，霍顿问：“它会变回去吗？”

伊森说：“不知道。”

“要不把它插回土里，我们明天再来看看？”

“好。”

回到城堡后，伊森对霍顿坦白：“我可能知道那朵蘑菇为什么会变大。”

霍顿问：“为什么？”

伊森将他今天早上对蘑菇说的话告诉霍顿，霍顿说：“那就不奇怪了。”

伊森：“？”

霍顿说：“万物有灵，它或许是真的听了你说的话，所以努力变大了。它喜欢你。”

伊森消化了一会，也就冷静下来了，霍顿从一个意识活成现在这样，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社会发展到了后科技时代，绿星却是发展到了魔幻时代，霍顿说得没错，万物有灵，万事皆有可能。

事实就是，他们多了一把蘑菇伞。对于他们来说，伞不是必要的东西，但有就更好了，在一个下雨天，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探索。

他们一直往南边走，前方有绿色晃动，跃入他们的视网膜中。

雨暂时停了，他们走近看，发现这一大片绿色居然都是绿色的宝石，

伊森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在自弃、机械和战争中迷失得太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观察过这个世界的状态了，也许这些让他惊讶的东西，在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他诧异于不认识、不熟悉的事物，于是世上充满了危险和惊喜，他可以和身边的人一起发现，一起惊叹，未来是那么让人期待的一个词。

霍顿捡起了一颗绿宝石，看见上面写着一个词“desire”。他原本以为这是特例，结果再多看几个，发现所有的绿宝石上面都有“desire”这个词，“desire”不像是刻上去的，也不像是用某种笔被写上去的，它跟宝石完全是浑然一体的，同生同灭。

伊森也看到了，他喃喃道：“渴望？”

霍顿说：“是啊，这上面全都有渴望。”

每颗绿宝石的形状和大小都不一样，但都有渴望。

伊森说：“显然，我们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霍顿补充道：“而且也没有人能消除我们的疑惑。”

伊森兴致勃勃：“那我们就自己来推断吧。”

反正对错无从知晓，他们可以以他们喜欢的方式、顺着最具想象力的道路讨论下去。

“跟渴望有关……”霍顿想了想，“我猜想，每个人的渴望都变成了一颗绿宝石。”

伊森说：“这些宝石为什么是绿色的？我觉得是因为绿色代表了生机，渴望同样也是一种生机，一种东西生出来了，然后才能被某个人拥有，所以是绿色的宝石。”

霍顿说：“也许不只是人，你看蘑菇都有自己的灵智，可能所有有灵智的生物的渴望，都会变成绿宝石。”

“一块小小的地方会出现这么多渴望吗？应该不是，这些绿宝石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伊森喜欢先自问，再自答，“它们可能还具有引力，渴望与渴望之间相互吸引，渴望促使它们走在了一起，所以越来越多的渴望堆积在这里，成了绿宝石山。”

霍顿学着伊森的模式：“绿宝石又是从哪里出现的？总不可能是人直接变成的，应该是从某个地方掉出来的，那么我就猜测是眼睛吧。那些没法用言语说清楚的、关于对甘露、月光、阳光玫瑰、各种鲜花、温暖小屋、丰盛资源、结束战争、逃离绿星等等的渴望，在眼睛里堆积久了，就会掉出来，成为绿色的宝石。”

伊森继续道：“对于人和动物来说，绿宝石可以从眼睛里掉出来。对于植物还有别的生物来说，绿宝石可能是天地精气凝结而成的，某物的渴望传达到了天地之间，天地给予它们反馈，于是天地物在某个瞬间达到了统一的状态，绿宝石就应运而生了。”

霍顿肯定道：“没错，在我们的世界里，绿宝石就是这样诞生的。”

“渴望有多重，才会变成宝石？”

“嗯……像山那样重？”

“像海那么深？”

“像星星那么璀璨？”

“像太阳那么耀眼？”

“像荆棘鸟的歌声？”

“像荒岛的一艘船？”

……

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霍顿将蘑菇伞撑了起来，蘑菇伞很大，将两人完美遮挡。

他们在这里待得够久了，也是时候要回去了，伊森问：“我们要不要带一颗宝石回去？”

霍顿问：“你想带吗？”

伊森摇头：“算了，还是让渴望与渴望待在一起吧。”

要是不小心带走了某个本可以变成现实的渴望，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伊森现在想要好好活着，好好长大，他不想承担不必要的过错。从前种种已成事实，今后种种他总可以好自为之，选择在他的手上，他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霍顿摸着心脏的位置：“没事，我们的渴望都装在这里了，会跟我们一起回去的。”

他们往回走，雨渐渐大了，但因为蘑菇伞很大，所以只有少量雨水能溅到他们的身上，他们慢慢走，也就没关系了。走了一会，伊森说：“我来撑一会伞吧。”他不比霍顿矮多少，他来撑伞也很合适，回去的路还有很长，他不想霍顿手酸。

来的时候也是霍顿撑伞，那个时候伊森也提议说他来撑，但是被霍顿拒绝了。那时霍顿说，他喜欢撑伞，他在锻炼臂力，伊森不能剥夺他锻炼臂力的机会。

这次霍顿也摇头了，用的还是同样的理由，他在锻炼臂力。

伊森说：“你锻炼臂力做什么？”

霍顿毫不犹豫、面不改色：“为了以后单手也能抱你。”

伊森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为了等自己问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伊森笑了声：“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单手抱起我。”

“怎么不可能？”

“我没比你轻多少。”

“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怎么算的？”

“只要我的臂力足够强，就可以单手抱起你，跟体重有关系，但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不对。”

“哪里不对？”

伊森目视前方：“不应该讨论这个，我不让你抱。”

霍顿侧过头：“为什么？”

趁霍顿松懈之际，伊森夺过蘑菇伞，这蘑菇真的不轻，沉甸甸地往下压，伊森看见霍顿拿伞的手都红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声不吭坚持这么久的。

伊森说：“骗你的。”

霍顿从未觉得自己的脑筋转得这么慢：“什么？”

伊森停下脚步，嘴角弯出弧度：“没有不让你抱，那是骗你的。”

霍顿呆滞地戳在原地，他现在怀疑蘑菇影响了他的智商，还是蘑菇让他产生了幻觉，伊森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他怎么没听清楚？没听明白？

伊森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霍顿，目光如焰火，将霍顿的渴望烧了起来，他觉得他也要有绿宝石了。可霍顿不敢动，怕破坏了快要成真的美梦，比海还蓝的眼睛眨了又眨，于是伊森仰起头，亲了下霍顿的嘴唇。

只一秒，伊森就退了回来，他明明心如擂鼓，仍强装镇定，贼喊抓贼：“我觉得你想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