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性障碍 第14章 第 14 章

李晋引温暮盈至总裁办公室门前，抬手叩门两声。

“进。”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门内溢出，隐约裹挟着不耐。

李晋侧身，示意温暮盈，“温小姐请。”

温暮盈微颔首，推门而入。

裴亦琛背对门口正在通话，眼尾余光扫过，神色冷淡，并未招呼她落座。

温暮盈也不在意，径直走向沙发，姿态随意地坐下，双腿交叠起，手肘抵在膝盖上支起下颌，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黑白灰的极简风格，线条冷硬，落地窗外，城市景色尽收眼底。

一如裴亦琛这个人——冷漠，疏离，高高在上。

要是宋垚看到这间屋子，估计要说裴亦琛整天在加长加大定制款的棺材里玩命数钱。

男人似在处理海外项目，全程都在英语交涉。

温暮盈听了片刻，隐约猜到是和研究院有关。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

温暮盈百无聊赖地转着打火机，“咔哒”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分明。

北美研发负责人还在解释测试未达标的原因，裴亦琛听得心烦，烟瘾犯了，下意识摸向口袋，发现忘了带火。

他蹙眉，正要叫李晋——

“咔哒”一声，清脆入耳。

他转身，温暮盈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打火机，跳跃的火苗映在她精致的眉眼上。

“需要吗？”

她问，声音很轻，近乎气音。

裴亦琛停顿一瞬，接过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无声询问——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温暮盈看懂了他的眼神，站直身子，

“裴总日理万机，我总得察言观色。”

裴亦琛微微眯起眼。

温暮盈才不管他，朝他挑衅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回了沙发。

“裴总？裴总？”

电话那头的人似察觉到他的分神，连声呼唤。

裴亦琛回过神，“嗯，继续。”语气依旧冷淡，只是夹着烟的指尖，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良久，温暮盈感觉喉咙发干。

从清晨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目光落在角落的冷藏柜上。

男人依旧背对着她。

她稍作犹豫，起身走到柜前，拉开柜门。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指尖掠过琳琅满目的饮品，最终取了瓶气泡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

手腕骤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扣住。

心跳猛地停滞，嘴里还含着水，呛得她剧烈咳嗽。

“咳咳咳！……”

几滴水珠从唇角滑落，脸颊咳得绯红。

她猛地回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

下一秒，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轻巧地放在一旁的横桌上。

“你做什……！”

正欲开口骂人，却在看清两人姿势后，怔住。

这操作这画面……莫名熟悉。

想跳下去，双手却被男人牢牢扣住。

裴亦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终落在嫣红的唇上，唇角顽劣地勾起，“现在这场景，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嗯？”

温暮盈呼吸一滞，没等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倾身逼近，“比如……吃肉。”

热气拂过耳廓，温暮盈脸颊爆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恼怒地瞪他，“你敢！”

“敢什么？”他低笑，语气暧昧不明。

温暮盈杏眼圆睁，怒火中烧。

“真丑。”修长的手指摘下她笨重的黑框眼镜，随手一扔，“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你？把我当傻子？”

“至少说明，我不是故意接近你。”温暮盈不想解释更多。

“嗯，我知道。”裴亦琛轻笑，语气意味深长，“该说，是我不小心把你揪出来了。”

温暮盈心口一紧。

这人是要秋后算账？因为她不告而别？

裴亦琛像是洞悉她的心思，“嗯……那倒没有。这么一想，你是做贼心虚？”

“也不算，机票早就订好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裴亦琛几乎可以断定，温暮盈是故意消失，为的就是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他隐约知道原因，却不明白为什么那晚之前，她就动了这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

他逼近一步，“你在躲我？为什么？”

温暮盈深吸一口气，坦然承认，“裴总，我确实无意招惹你。”

裴亦琛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嗯，是我有意招惹你。”

“几个意思？”

“大概……就是你说的，意外？”

温暮盈怔愣片刻，语气不以为然，“意外太多，就是孽缘。”

裴亦琛静默几秒，一双桃花眼沉下去，紧紧盯着她。

“孽缘？”他低喃，尾音上挑，似问似答，“要不要继续，你说了算。”

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温暮盈本能地想推开这人，

“裴亦琛，别闹，这里是办公室！”

饶是过去三个月，还是没法对这张脸彻底免疫。

男人低笑，惯有的轻佻又冒出来，“怕什么，这层只有我们。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暧昧，“隔音效果，还不错。”

“……你经常带女人来？？”

裴亦琛愣住，随即气笑，“你瞎说什么呢？”

“别碰我，谁知道你在这里睡过多少女人。”

裴亦琛被她这逻辑弄得哭笑不得，“谁告诉你我睡过很多女人？”

温暮盈更加惊恐，“难道是很多男人？！”

裴亦琛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火。

温暮盈没看他，用力挣扎。

他忽然开口，“只有你。”

温暮盈动作一顿，抬眼。

裴亦琛无奈叹息，反问，“不信？宁可相信我喜欢男人，也不信我只碰过你？”

温暮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震住，脑子发懵。

片刻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挣扎着，“放开我。”

“不放。”他耍赖，“你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你怎么这么无赖！我还没让你负责呢！凭什么要我负责？”

裴亦琛胸口微震，低声笑出几声，神情却忽然认真，“那，我对你负责，行不行？”

温暮盈再次愣住。

裴亦琛凝视着她，一字一顿，“温暮盈，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你疯了！”温暮盈瞪大眼睛，“我们才认识多久？！”

“很久了。”他打断她，“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三个月，不算长，也不算短。

足够许多事归于平寂，可关于她的记忆，却鲜活如初。

那场相遇，原以为只是人生中一抹飞灰，稍纵即逝，无痕无迹，不会再有交集。

他欣赏她的识趣，不曾许诺任何，露水情缘，男欢女爱，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只是，她走的太干脆，倒让他生出几分未曾预料的被动。

不受控的感觉让他烦躁，却又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午夜梦回，她的身影总是不期而至。

这份期待，加剧了当初不告而别留下的介怀。

并非刻意，他确实不曾要寻她，也不认为之前种种情绪源于情动。

三个月不够，那就半年，一年，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再次相遇，是意外。

RT的展示，让他瞬间想到她。

同样的胆大妄为，同样的毫无章法，同样的矛盾极端，却又让人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或许，就是那一刻，他做了那个决定。

直到今天再次见到，他才明白。

烦躁，期待，失控的情绪，都和她有关。

一切，只因她。

连日阴霾散尽，心底涌上难以言喻的愉悦。

原来如此。

命中注定——多么虚无缥缈的词。

即使远隔重洋，命运还是将她带到他眼前。

他不信命，可这一刻，他却荒谬地想试试。

试试看，把她留下。

“你……”

温暮盈僵在原地，想说那只是一夜荒唐。

可撞进他眼底，浓烈的情绪翻涌，不再是往日冰霜。

有什么，不一样了。

“别开玩笑了。”她偏过头，躲开那道视线，“我们不合适。”

裴亦琛没答话，倾身，吻落了下来。

三个月，足够北极冰雪融化，也足够他敛去所有寒意。

只留下熟悉的、霸道又热烈的温度，将她裹狭。

温暮盈骨子里贪恋温暖。

她抗拒旁人靠近，却独独沉溺于裴亦琛身上的烟草气息。

也会在他温暖的安抚中，一次次沉沦，忘记所有。

她钟意他，却不想，也不敢占有他。

同是凉薄之人，本该不会动情，不能动情。

裴亦琛稍稍退开，薄唇轻触她嘴角，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现在呢？还觉得不合适？”

温暮盈呼吸不稳，答不上来。

缓过神，脱口而出，“为什么？”

“嗯？”

“为什么对我……”

裴亦琛了然一笑，“这还真是难着我了，原因……”

他停顿片刻，像是斟酌，“大概是，暮暮无论怎么作天作地，惹我生气，甚至一声不吭地跑掉，只要见到你，我始终都是欢喜的。”

好一个，始终都是欢喜。

这几个字太重，温暮盈承受不住。

他是认真的。

就像她说的，不信爱，便不会爱。

裴亦琛永远不会主动寻她，只因他是裴亦琛。

可也正因如此，她明白，那句话是真的。

温暮盈睫毛颤动，垂眼，目光落在鞋尖，失神。

“如果我一直不接受……”她停顿，又轻轻开口，“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裴亦琛静默许久，像是认真思量，“如果暮暮一直不接受，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对你好。”

酸涩感涌上温暮盈鼻尖。

她怎么配，值得这样的人对她好。

裴亦琛见她泫然欲泣，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巴轻蹭她的发顶，嗓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是我太心急，我不逼你。”他语气放软了些，“接不接受，都在你。只是，别拒绝我对你的好，好吗？”

温暮盈沉默。

良久，抬眸，目光灼灼，直直望进裴亦琛眼底。

“我曾经和宋垚说过，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上的湖。湖水映着月亮，却永远碰不到。如果真的碰到了……”她止住，声音微颤，“就是世界末日，什么都没了。”

裴亦琛早就料到她疏离自己的缘由，倒没想到她会这么极端。

他轻掐她的脸，“有一点你说错了，月亮碰到湖，不会世界末日。”

“那是怎样？”

裴亦琛笑，“它会变成，只属于湖的月亮。”

这狗东西今天太深情，温暮盈感觉自己要招架不住了。

“油嘴滑舌。”

男人笑意更深。

温暮盈思索片刻，决定适当以礼相待。

“我这个人，爱憎分明，也敏感得很。很多事，我都很偏执，你要是对我好，就只能对我好，不能分给别人。哪天你不想对我好了，也不用多说什么，告诉我一声就行，别瞒着我。无论好坏，我需要这个人的百分百，少一分都不行。”

裴亦琛挑眉，倒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这些，“暮暮这是愿意接受我了？月亮和湖，也不提了？”

温暮盈睨他，“我只是接受你喜欢我，至于我接不接受你，得看你以后的表现。”

“这样啊……”裴亦琛意味深长地点头，“那我是不是得从现在开始好好表现，努力追求暮暮了？”

温暮盈哼哼两声，算是回应。

裴亦琛轻笑，被她这傲娇样取悦，“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争取让暮暮早点接受我。”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暮暮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我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知道的。”

温暮盈一怔，琢磨着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裴亦琛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会一直对暮暮好，暮暮是不是也该象征性给点好处？”

温暮盈被气笑，“你当做生意？”

“嗯，那你也只能做这一单生意。”

温暮盈笑着锤了他一下。

裴亦琛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惯常的顽劣，“原来早就惦记上我了？还拐弯抹角说什么月亮湖的。”

温暮盈本想怼回去，事实上也确实想那么做。

但她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确定了什么，很直白，也很直接。

迎上他的目光，她唇角弯起，眸光清亮，“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以后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人，那可能大概只能是你了。”

精致的眉眼染着笑意，不再似那晚烟雾萦绕的颓唐，也不见后来的冷淡疏离。

裴亦琛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眼底的光变幻莫测，心底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

炙热，滚烫，热烈。

片刻，他像缴械投降般开口，“暮暮，还真是……”

合适的词找不到，裴亦琛释然一笑，“每次都打得我措手不及。”

很久以前，

或许更早，心动就已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