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鼓听铃 第7章 突然怕火

“水牛精终是不敌狮子精，被打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可他实在太喜欢村庄，不想村民被迫离家，于是自爆妖丹，倾尽妖力和狮子精同归于尽，妖灵化成一场雨，洗去了村民的泪和记忆。”

裴习彦讲完了故事，眼里泛起水光。

秦乐低头感叹一句水牛精真好，然后心想不管现代古代，大家都喜欢听正能量的故事。

裴习彦也重复一句水牛精真好，又看了秦乐一眼，他希望秦乐真的是个好人。

秦乐不知道自己在裴习彦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水牛精”的身份，还问他信不信世上有妖。

要是以前，裴习彦自然说不信，可是现在，秦乐异于常人的喝水量，让他有点怀疑了。

他正犹豫着，秦乐突然把食指放在嘴上，边嘘边靠近他。

“你听，好像有水声。”

裴习彦静静听了一会，果然听到了流水声，“我们是不是走了很久了？”

“好像是，没太注意。这声音不会是瀑布吧？”秦乐又问。

两人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的树林，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树太多太乱了，他们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往前看看吧，说不定真有瀑布。”裴习彦带着秦乐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随着流水声慢慢变大，秦乐越来越兴奋，甚至跑了起来。裴习彦伸手想拉住他，却反被拉住手臂带着往前跑。两人在树林穿梭，终于看见了跟他们有缘的瀑布。

是个很小的瀑布，却也足够让他们欢喜。

细细一条水流自山崖倾泻，落入水潭，不像大瀑布那样溅起水雾，只在潭面跳起些许水珠。

秦乐的视线从山壁瀑布转移到地上水潭，水潭边有两圈石头，像天然的台阶，引着他过去。

他坐在石头上，伸手去捧水喝，但深山里水更凉，手贴着水面适应了一会才捧出了水。

秦乐水喝得太多，也分不出各种水的差别，反正喝下去让他舒服的，都是好水。

裴习彦吃了干饼，又讲了半天故事，看秦乐喝得畅快，也蹲到他旁边捧水喝。

“裴兄也渴了啊？”

“嗯，先喝点水，等会还有一段找不到水的路要走，你多喝点。”

“有点喝不下了。”

“葫芦装满了吗？”

“正在装。”

秦乐把装满水的葫芦拎起来，带出了一串水花，溅在裴习彦和自己脸上。

他用袖子擦干水，看向心不在焉的裴习彦，“不好意思啊裴兄。”

“无妨，我们走吧。”裴习彦擦好脸站起来，转身时没踩稳，在石头上滑了一下，直接摔进水里。

秦乐扑过去一把抓住裴习彦的手臂，跪坐在地上使劲往后拉他上来，裴习彦也抓着石头，狼狈上岸。

“你还好吧？”秦乐心脏突突跳，吓得手发软。

“还好，见笑了。”裴习彦把袖子和裤腿拧干，甩了甩水，朝秦乐拱手弯腰，“多谢秦兄。”

“这种时候还不忘行礼啊，你把衣服都脱下来吧，穿我的。”秦乐站起来要脱衣服，裴习彦伸手拦住。

“无妨，等我们回马车那再换也不迟。”

“这水很凉，而且现在太阳也快下山了，温度低，你穿着湿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感冒？”

“哎呀，就是生病，别在这拉拉扯扯了，小心又掉水里。”

秦乐说完，绕过裴习彦远离了水潭，把外衣脱了下来，又趁裴习彦低头看路的时候披在了他身上，“你不穿我也不会再穿了啊，都湿了。”

裴习彦还没反应过来，秦乐已经回到潭边从地上捡起了葫芦，边走边检查，“还行，没坏，我们快走吧。”

裴习彦让他稍等，脱掉了自己的湿衣服，穿上秦乐给他的外衣，把湿衣服拧干后拿在手里，和秦乐一起找路出去。

他们一开始顺着水流走，以为能直接到下马的地方，可没想到水从一处山洞流出去了，他们过不去，只好沿同样的方向顺着山脚往外走。

不过跟着水流还是很正确的，走了一会后，耳边又出现了流水声，一路往下，他们在落日余晖里回到了来时路上。

“我记得这片藤，马在前面呢。”秦乐摘了一片叶子，举到裴习彦眼前转着，“你看，像爱心一样。”

“很漂亮。”裴习彦从他手里拿走叶子，“找点柴火吧，天快黑了。”

“赶不到村子那里了吗？”秦乐加快步伐，想赶紧找到马车，去村子借宿。

“来时路曲折颠簸，夜里不好行走，且春日多雨，不宜冒险。”裴习彦拉住秦乐，“你在附近找点树枝，去水边等我，就附近找，别走远了。”

说完，他就快步往里，留秦乐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好吧。”秦乐扫视一圈，开始捡树枝。

昨天下了雨，山里水汽重，大部分树枝都是湿的，秦乐很怀疑它们能不能被点燃。

他在水边堆起了枯枝堆，借着最后一点亮光喝了水，坐在地上等裴习彦过来。

“还想着是绿野仙踪，没想到变成荒野求生了。”

“喝了一天水，饭都不用吃了。”

“他怎么还不来啊？”

秦乐探着头往裴习彦走的方向看，只有一片树影，他接着碎碎念，念了几句后听到了一声鼓响。

“裴兄！”秦乐大喊一声，惊起一群飞鸟，他抬头看鸟群飞过，笑着说，“芜湖，起飞！”

又一声鼓响，裴习彦没说话，用鼓声回应他。

黑暗里一人一马向他走来，一件衣服出现在他面前，“秦兄穿上吧，干净的。”

“你穿了吗？”秦乐往裴习彦身上看去。

“我已经换好了。”

“那好。”

秦乐穿好衣服，踢了踢地上的树枝，“你看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去找点。”

“我先生火。”裴习彦答。

一束火焰燃起，照亮了裴习彦的半张脸。他蹲在地上，点燃了一把枯草，细细的烟蔓延开来，把秦乐熏走了。

秦乐借着那点火光，看裴习彦把树枝折短，一点一点往火上架，又在小火堆周围放了一圈大点的树枝，慢慢的，火旺起来了。

“到我这边来吧，烟少。”裴习彦看秦乐站在远处，叫他过来烤火。

“好。”秦乐看着火光，心里出现一种怪异的恐惧感，他有点不敢靠近火堆了。

“秦兄？”裴习彦又叫了他一声。

“啊，来了。”秦乐绕了一大圈，从裴习彦背后走近火堆，然后在他身后蹲下。

“不靠近点吗？”裴习彦转头问他。

“这里刚好，太近了热。”秦乐假模假样地给自己扇风，等裴习彦看火去了，就抱紧自己的双臂。

夜晚的山林很冷，秦乐其实很想往前坐坐，可是心里对火的恐惧只增不减，让他没法挪动。

以前他还是用煤气灶炒菜的，不可能这么怕火。而且当时还看到了那么猛烈的山火，他都没什么害怕的感觉，怎么突然就怕火了？

身前的裴习彦突然起身，火光照进了秦乐眼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赶紧站起来，伸手拉住了裴习彦的袖子。

裴习彦不太明白他的举动，用眼神表达疑问。

“我摸摸你的袖子干没干。”秦乐甩甩他的衣袖，尴尬笑道，“干得挺快。”

“这是你给我的那件，没沾湿。”裴习彦指了一下马车，“湿衣服在车上，我正要过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吧。”秦乐径直走向马车，也没等裴习彦，拿起湿衣服又过来了，“我帮你烤吧。”

“放在地上就可以了。”裴习彦才走了两步，又退回火堆旁，朝秦乐伸出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乐留下一件外衣，把其他的递给裴习彦，“这件厚点，我帮你烤这件。”

裴习彦在火堆旁支起几根树枝，把衣服搭在上面，又转头看着用手当支架帮他烤衣服的秦乐，“还是挂在这里吧。”

“不用，这样挺好的，早点干了也能当被子盖。”秦乐抖了抖衣服，笑着道，“裴兄快坐下烤火吧。”

裴习彦只好坐下，往火堆里加树枝。

秦乐拿衣服挡在自己面前，一下有了安全感，坐得离火堆近了很多，浑身暖暖的，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眼前星星很多很亮，月亮还在他身后缓慢前行，偶有小虫在耳畔低语，静谧悠然。

“白日里秦兄曾问起我的岁数，当时我怕影响你记录，就没回答。”裴习彦用一根粗树枝拨弄火堆，“我今年二十有三，还没画过一幅完整的舆图，倒是去过很多地方。”

“二十三？我二十四了，原来你比我小啊，那我叫你裴兄不太妥当吧？”

“随意就好。”

“那行，裴兄也挺好的，顺口。”

裴习彦只是笑笑，又拨了拨火堆，说了很多他以前跟着阿翁去过的地方和那边的风土人情。

秦乐虽然一个地方都不知道，但听得心生向往。这种生活有点像旅居，没有固定的家，可天地皆是家。

秦乐跟裴习彦聊了很久，隔一会就要去河边打水，走得他都累了。裴习彦看他走来走去，也不聊天了，让他早点睡觉，自己则在附近捡树枝，好让火烧久一点。

秦乐跟着他一起捡，路上又聊了一会，等他们抱着一堆树枝回来后，火堆的火光小了很多。裴习彦两步过去，往里添柴，火焰又亮了。

秦乐把柴放在裴习彦晾起的衣服旁边，然后去河边喝了水，抱着葫芦躺在了衣服架子后面，又暖又安心。

裴习彦把火烧旺，整理好柴火，看到秦乐已经躺下了，就把烤干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秦乐也有点累了，微微睁了下眼，说了句谢谢，就拉着衣服睡着了。

裴习彦守了一会火，借着火光把路线画好，收好东西躺在另一边睡觉。

火焰在夜里静静燃烧，给了他们一方温暖天地。爱变脸的春天似乎也不忍心打扰他们休息，直到清晨才让细雨落下，叫醒了两个熟睡的人。

秦乐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睁眼一看，白蒙蒙一片，“下雨了？”

他坐起来，盖着的衣服上聚了很多细小水珠。他赶紧起身，边收衣服边叫裴习彦，“裴习彦，下雨了，快起来。”

裴习彦眉头动了动，跟他一样先摸了摸脸才睁眼。

“下雨了，我们快去村子里避雨吧。”秦乐抱着衣服，弯腰对他说。

裴习彦站起来，往火堆里踩了几脚，确认火完全熄灭了，才走到马车边，拿出蓑衣和斗笠给秦乐。

“你穿吧，我不会驾车，你要是病了，那我们就走不了了。”秦乐拿起斗笠往裴习彦头上戴，“我拿衣服挡挡就行。”

“我尽快赶过去。”裴习彦穿好蓑衣，等秦乐坐稳后，快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