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关月梨信他所说的。
不是因为江洵也此刻的真诚,而是王淼死了于他们的整个布局而言是不利的。
王淼活着,嫁到吉安国是一种饵,一种可以掌控大鱼的饵。
而现在鱼饵变质了,大鱼未必会以他们所设想的方式被钓上,还有挣脱的可能。
此事一出,不少他国使臣纷纷请辞,愣是一秒都不敢再待了。
而作为王淼的未完婚夫君的弘光皇子,亦是只踏出过四方馆一次,那便是进宫请辞。
如今在这京城中,有关于王淼的言论,众说纷纭,离谱至极。
关月梨被江洵也送回了侯府,两日后,大理寺联合刑部共同审理出了一个结果。
待在刘熹瑶院子中的关月梨,手上虽拨弄着草药,可双眼却明显没有聚焦,刘熹瑶问道:“你不信他们所给的结果?”
“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官府公布,王淼是自杀身亡,因为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或是任何痕迹可以查到是他杀的可能。
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门,更是无处可查。
王淼自进京后一直都是住在王府,自从其父母离去后,整个王府便只有她一个主子。
她出事前一晚,还在樊楼出现过,约莫亥时才回的王府。
而王府的下人是看着王淼回了自己的屋子,才离去的,对于王淼为何会死,为何会出现在城门,无一人察觉。
而死因是毒,所以才会七窍流血。
那块大冰块并不是从别处得来了,而是王府的制冰处拿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若她真的是自杀,那她的父母明明那么宠爱她,为何会把她当成废棋?”
虽然种种证据都表明了,王淼更多的可能是自杀而非他杀,可关月梨想不明白这点。
刘熹瑶道:“她被赐婚起,便已注定成了王氏家族的废棋。就算其父母有多看重多宠爱她,也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整个家族。”
关月梨知道这个道理,但要她理解却是很难的。
“若是当时,整个刘氏家族和我,我父亲有的选的话,他也定然会选刘氏家族。”
关月梨转眸看向刘熹瑶,没想到她能看的如此透彻。
“那你也会心甘情愿吗?”
刘熹瑶先是摇头再点头:“我不会,可这么多人的命,我没那么大的承受能力。”
“所以,萧夫人很了解你。”
关月梨也突然明白了,为何萧夫人只与她谈过一次,刘熹瑶便能狠下心来拒绝萧珩。
萧珩一个人,肩上担着的是整个萧氏的未来,不仅是与皇后,而且与太子都是绑在一起的。
刘熹瑶对此也只是淡笑着,又继续整起了她那些草药。
“少夫人!”玄色从外面跑进来,“主子已经前往城门,与城外军队汇合。”
“军队?东海出事了?”这几日关月梨便一直在等着东海那边的情况。
没想到他们还真敢。
玄色回道:“是东海,但不是东海世家。”
“详细说来。”
“海盗攻入东海,而王家的人恰巧正前往京城。而东海其他世家的大部分情况未明。”
关月梨猛地起身,“真是好一出连环计。”
原来让王淼自杀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血脉至亲,也不过如此。
“送我去城门一趟!”关月梨拉着玄色飞快往外走。
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江洵也早就跟着右督军去了军营点兵。
关月梨问玄色,“他有给你安排什么吗?”
玄色回道:“主子说,听从少夫人安排。”
“去找幅从京城到东海的舆图来。”
两人就在路边的茶摊,看起了舆图,从京城到东海有三条路可走。
“你可知军队会走那条路?”关月梨指着舆图问道。
玄色亦在舆图上给关月梨指明道:“不会是水路,水路接近东海的地方被海盗管控,为了快速抵达,他们许是会走此路。”
“行,那我们就走这条路去东海。”关月梨指向了另一条路,“若是赌对了,我们便能看到王家,搬家举迁的王家。”
关月梨用一旁的纸笔,简略写了些消息,让玄色快去快回,将此信交给了傅行简。
她不会骑马,只好买了辆马车,再换上便于出行的男装。
一主一仆便是这样出城后往东走。
不消两日的路程,玄色便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少夫人,前面有大量人数靠近。”
关月梨当即让玄色将马车牵到草木中隐藏,而他们二人亦是躲在路边的草堆中。
不一会,如大型动物搬迁般,长长的队伍,里面有差不多十五辆马车,只有三辆马车是载人的,剩余的瞧着皆像是在运货物。
还有接近五百多人的护卫。
马车陆陆续续从关月梨眼前使过,她看着在路面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后面的五辆,压痕特别深。
等到他们都走远后,关月梨才道:“不用去东海了,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
“那要给主子传信吗?”
关月梨点头,“传吧,我们跟着他们走,远远跟着便行。”
跟了一天一夜后,他们终于在不远处的驿站住下休息。
“他们这个方向是要去哪?”关月梨掀开车帘,与玄色搭话。
“属下亦不知。”
关月梨叹气道:“可有舆图在身?”
玄色一言不发掏出舆图。
关月梨仔细看着这舆图,问道:“往北可有什么大人物在?敬王在哪?”
“敬王在西南领地,北方并无,那里接近边界,较为贫困。”
“这是港口?”关月梨忽地发现舆图上一个不显眼的点。
玄色认真看后,回道:“这是榆志港,可十五年前便已荒废。”
“为何荒废?”又是十五年前这个节点。
“那发生过地动。”
关月梨陷入沉思,按照这个榆志港的地理位置,几乎不可能会发生地震的。
人为!
看着舆图,应该不出两日就能到榆志港。
“分别给江洵也和傅行简都送一封信过去吧,这里的事只靠我俩,干不来。”
果然不出关月梨所料,他们跟着王家一路到了榆志港,只可惜这里早就成了一个废弃的港湾。
能看得出来许久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到处都是一些荒废的房屋,野草丛生。
可等关月梨两人偷摸跟上时,却傻眼了。
“什么情况?”连一向稳重的玄色都没保持住自己的稳重。
两人在杂草堆中,看着那些个穿着王家侍卫服装的男子,竟一一跳入河中。
不一会便有一艘一艘的中小型船被捞起。
“没想到这种法子竟是自古便有的。”关月梨不由赞叹道。
趁着他们这边在清理船体,关月梨两人偷摸去了那些马车的边上。
挑了个守卫最弱的一处,玄色迅速出手将人打晕。
而后扒下那两守卫的衣服,关月梨与玄色迅速套上。
玄色把风观望,而关月梨就偷摸去开箱。
竟全是无杂质的硝石与铁石。
粗略估算有接近三十箱,这里都能造出可供三万人使用的兵器。
而这些硝石,若是在关月梨手中,她能用来制出可毁伤将近十万人的炸药。
几百的侍卫,很快便将那接近三十艘船给清理完,接着便是开始搬运了。
关月梨当下决定跟着他们这些船一同行动。
待船动后,关月梨才注意到前头那三辆马车上的人都没出来,甚至没有跟着这些船一同走。
“看来他们只是借此缘由,将这些运出东海,还能顺带从皇帝那捞点同情心。”关月梨压低声音与玄色说道。
在海上飘了约莫四日,关月梨整个人都快没了,才终于到了港湾。
玄色瞧着关月梨这样,想扶又不敢,可关月梨已经没办法靠一个人正常走路了,她已经双脚飘浮了都。
“待会下了船,你还得掩护掩护,我实在干不来了。”关月梨虚弱道。
这四日,真的是噩梦般的日子,从不晕船的关月梨,亦是扛不住了。
好在到了岸边,有人来接应,他们这些就只需要跟着走就行。
还以为终于能休息时,关月梨才发现这是大通铺!
又是靠近海边,全是腥味,又夹杂着男人的汗味,关月梨实在忍不住了,赶紧跑到了房子后面去呕吐。
玄色在一旁侯着,他现在无比担心自己会被自家主子给弄死。
关月梨吐了好一会,什么也没吐出来,实在是胃里早就没东西了。
她也不嫌脏,直接在一旁的黄土上坐下。
“你家主子,知道我们来这了吧?”若不是一直与江洵也那边有联系,关月梨是绝不可能这么大胆的,就敢深入敌营。
玄色回道:“昨日主子回信东海那边已经平定了,待今日摸清此处是什么地方,便可给主子去消息。”
接下来的三日,关月梨没想到自己竟能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男子。
如同进了军营般,但她还有玄色这个忠心耿耿的守卫,而当年的花木兰可没有。
关月梨都忍不住想那时的花木兰到底有多厉害。
夜夜鼾声,梦话,汗味,关月梨已经快三天没合过眼了。
白日里还要到码头不断卸货箱。
而那些货箱里的东西,关月梨都有偷摸查看过,全是些制火药的原材料。
看来掌管这的人,野心很大。
直到第四日,他们才不用到码头卸货,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还有赏赐。
几十坛好酒,还有每人五两银子。
关月梨将那五两银子握在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赚钱真的太难了。
想想她曾经有师父养着,虽不是很富有,但也吃穿不愁,上了大学,还未离开学校,便捧上了国家饭碗,虽然工资不高,但好在安稳。
而现在,累了这七天,才换来五两银子。
关月梨还躺在床铺上休息时,在桌前喝酒的那些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酒瓶摔在地上。
“砰——”
关月梨赶紧鲤鱼打挺起身,他看向一旁的玄色,“你没喝吧?”
玄色摇头。
“完了,赶紧出去!”关月梨利索从床铺上下来。
可才碰到门,才发现门早已被从外面锁起来了,而他们一无所知。
关月梨回头望着那些倒了满地的壮汉。
不行,她得留一个活口,当证据。
关月梨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一个小香囊,里面还是姜芷给她的解毒丸。
“去喂给那个领头吃。”关月梨将药丸给了玄色后,便马上去看其他的门窗,试图找到能出去的路。
可她没找到,却闻到了火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