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
可以让祖喻搬进高档公寓,开上豪车,放下辛苦又艰难的刑事辩护,去夏锐之的公司当一名领年薪的高级法务。
可以让下午四点到六点的交通之声不知不觉换了主播,而电视上多了一名颇有路人缘的新晋娱乐节目主持人。
也可能什么都没变,行人依旧匆匆,立交桥依旧车水马龙,地铁二号线迎来送往了很多人。
不知不觉,A市又落雪,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派辞旧迎新的红。汽车的电台广播里,交通之声栏目的女主播音色甜美动人:“又是一年元旦了,大家下班后都会做些什么呢?一名ID为“1123”的听众朋友留言说,去年这个时候和男朋友去三亚旅游,在海边的烟花中约定了今年一起回老家结婚,但今年因为男朋友工作调动,已经异地六个月了,想点一首[你在,不在]送给远在A市的他,希望我们都可以幸福。好的,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这首好听的歌,也祝福所有相爱的人,都能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向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车门被拉开,祖喻坐进车里,低头拍了拍大衣上的雪。夏锐之扶着方向盘一边发车一边不满地抱怨:“怎么这么慢啊?都说了不要紧的活先放一放,让人家金总等咱你多大的面子?”
祖喻赖得听他唠叨,伸手将广播音量调大了一些。
身后购物广场的巨大天幕轮回播放着不同的奢侈品广告,左翌杰牵着另一个男生走过五光十色的街角。
两人随热闹拥挤的人群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男生穿着纯白的羽绒服,戴着可爱的毛线帽,一手挽着左翌杰的胳膊一手举着热腾腾的烤肠。左翌杰则一手被他挽着,一手帮他端着奶茶,手腕上还挂着臭豆腐炸排骨烤包子和冰糖葫芦......
“一样正经的没有,”左翌杰低头瞥了眼手里琳琅满目的零食,“能吃了这么些吗?”
男生将吃一半的烤肠塞到左翌杰嘴里,“人家每样都想尝一点嘛。”完全不在意周围不时飘来的目光。
红灯很长,左翌杰低头点烟。男生蹦蹦跳跳地左顾右盼,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伸手指向远处高楼掩映下的新贸大厦,“哎,你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吗?新年的时候对着新贸大厦许愿能实现。”
左翌杰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没说话,嘴里叼着的烟结出了长长一节烟灰,很快被风吹落飘散而去。
“是吗,我没什么愿望。”
“切,”男生撇了撇嘴,下一秒就被对面终于变换的交通灯转移了注意力,“哎!绿灯亮啦!”说罢拖着左翌杰一起随人流缓慢的往前移动去。
左翌杰和男生穿过马路,身后的黑色轿车转过街角,在这个繁华到谁和谁都不会再重逢的城市,无数次无知无觉的擦肩。
晚上,左翌杰走进酒吧,宋颉和Colin早就把酒点好了。
看见慢悠悠走来的左翌杰,Colin不满地嚷嚷:“慢死啦,怎么才来呀?酒都凉啦!”
左翌杰拿起他杯里盛满冰块的酒晃了晃,“这他妈是等我等凉的吗?”
宋颉往他身后看了看:“对象呢?不来吗?”
左翌杰拉开椅子坐下,“跟同学跨年去了。”
Colin不服气地撅起嘴,“真服了,凭什么你这对象一找一个高材生啊?不是985就是博士,而且当初不说好了让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嘛?怎么左一个右一个都赶我前边儿了啊?就因为我没念过大学?”Colin越说越来气,把酒瓶子重重往左翌杰面前一放,“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左翌杰笑笑,没等他说话,身后传来一道亮耳的妩媚声线:“这就叫知识改变命运,这年头做鸭还看学历呢,回家多认字儿吧你。”
Colin忿忿地看着左翌杰身后奇装异服背着电吉他的姚野,“打哪儿冒出来的你?请你了嘛?阴魂不散的,怎么总能打听到我们的据点?”
姚野将吉他放在身后,施施然脱了长三短四不知哪位抽象大师设计的的视觉系羽绒服,拉开左翌杰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笑话!这里分明是老娘的主场。”说罢伸出纤细的手指往门口的立牌上一指——今日驻场乐队:Blood pump。
Colin眯了眯300度仍不肯戴眼镜的近视眼儿,“那写的什么玩意儿?布拉德彪马?”
左翌杰:“......”
宋颉:“......”
姚野:“您配副眼镜儿吧,这年头差生戴眼镜也不会被人笑话。”
作为半个监护人,宋颉不忍心了,站出来帮他说了句公道话:“他看清了,他是单纯不认得那两个单词儿。”
“嘿!”Colin越发恼了,“放屁吧你!看不起谁呢?布拉德我还能不认识了?”
姚野:“那你说说。”
“血嘛!”Colin用力敲着桌上的一杯酒,拔剑四顾睥睨群雄,“这酒!血腥玛丽!这我点的!”
“牛!牛牛牛......”姚野配合地鼓掌,再度指回门口的立牌儿:“那俩单词连一起呢?”
Colin不带丝毫犹豫,“血豹嘛!谁起的名儿?怪土的。”
宋颉清楚他那单行道的脑回路,忍不住低声提醒:“人彪马那标志画的是美洲狮......”
“血美洲狮!”Colin面不改色立马改口。
姚野扶额:“我愿三天不近男色只求你丫能闭嘴......”
左翌杰和宋颉已经乐得恨不得拿烟灰缸捶大腿。
Colin还在和姚野斗:“好像你多有文化似的,怎么地你上过大学?”
左翌杰抹抹笑出的眼泪,终于缓过口气儿来。伸手一指姚野:“还真上过,XX音乐学院,正经重本。”
姚野冷笑地睨着Colin,翘起二郎腿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
Colin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一丈八尺的气势熄灭了一半,寒心地看着姚野,“......好,我承认这是你伤我最重的一次。”
说罢调转枪头指向左翌杰,“感情你还真是因为学历看不上我?”
左翌杰:“我能嘛?我正经野鸡大学毕业。”
宋颉摸摸Colin的头,“你也别想太多了,他就是单纯记恨你两年前害他分手。”
“哦,这我确实无话可说......”Colin刚要惭愧地低下头,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我靠!你不也添砖加瓦了嘛!?”
左翌杰接过姚野递来的烟,大人大量地摆摆手,“别争了,二位卿都有汗马功劳。”洒脱得像是根本没把这事儿没放在心上。
“那我等功臣敬陛下一杯。”宋颉端起酒杯敬左翌杰,似笑非笑地眼睛却看着姚野。
姚野撇过头吐出一口烟,若无其事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恰逢后台备场的人出来叫姚野:“帅哥!备场了!”
姚野冷着脸回头,“叫美女!”
“美......美女......”
“神经病吧,为难人小伙做什么?那小帅哥一看就是直男。”Colin见缝插针地指责姚野,然后回头冲备场小伙挥挥手,“我也是美女。”
姚野没搭腔,起身背起吉他包往后台走去,离开时冷冷地瞥了宋颉一眼。宋颉迎着他的目光,嘴角永远噙着看似温和而不怀好意的笑。
又是一夜狂欢,人群躁动,沸反盈天,酒精源源不断地流进血管,你在这里哭或是笑都不会有人听见。城市夏季荒凉,冬季漫长,莺飞而草不长。人们掏光金币换一剂安眠的良药,人生短短三万天,总得仰仗些什么才能让它快点过完。要找些什么乐子,要笑得大脑缺氧,要笑得脸颊发酸,要笑得声嘶力竭心里那只濒死的蝉才会安静一点。
凌晨三点,左翌杰摇摇欲坠地回到漆黑的家,光掏钥匙开门这一环节就差点难住他。酒精麻痹了大脑和四肢百骸,让他走到沙发边就顺势倒了下来。像吃饱喝足的饕餮,像饥饿的狗终于有了饱腹感。
他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却一下模糊了时间,梦里乱七八糟太多一闪而过的碎片,好像一下沉入了海里,一下又飘到了岸边,一会儿是黑夜,一会儿是白天。这是在哪儿啊?我要去干嘛啊?地球你能不能别转得这么快,转得人头晕目眩......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呼吸困难,急得一脑门汗。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好像说话的那个人正走来走去忽近忽远,“左翌杰你丫上不上班儿了?这都八点了,我做早点了你不吃?”
正所谓拨云见日醍醐灌顶,那一瞬间他记起了一切,对呀!他是A市广播电台的播音员!现在是早上八点,他得赶去台里上班!
可他睁不开眼。
“哎!装听不见是吧!”那人有些生气了。
听见了,这就起老婆!
老婆?谁是他老婆?
那人似乎满意了,还在走来走去,似乎收拾停顿了正要出门,临走时站在门边颐指气使:“你记得把菜择一下洗了,我回来要包饺子。”
嗯!放心吧保证没有一个烂菜叶子。
“我走了啊。”
嗯,注意安全。
那人关上门走了,左翌杰愈发着急得喘不上气儿。
赶快睁眼不能再睡了,得赶紧起来把菜洗了,不然一会儿祖喻回来......
祖喻?
心脏猛地一震,这回他真的醒了。
月亮冷冷地挂在窗边,居然亮的刺眼。左翌杰满头冷汗,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那一刻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喝大了睡在客厅了。
第二个念头是:小点声儿,祖喻在卧室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黑暗中,他撑着晕眩的脑袋缓缓坐起身,环顾周围熟悉却空无一人的房间,那一刹心脏失重,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来左翌杰非常想笑,心说卧槽,别是让虐出病了吧?真成抖M了。可咧开嘴角,接踵而来的却是鼻酸和一连串不受控制的哽咽。
艹,这个噩梦也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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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