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殿内的气氛趋于缓和,众人渐有认可新皇的态势,吴中书对殿中省的殿中监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挑起带有争议的话题。
殿中监是个再油滑不过的人,以往倒向吴中书是因为他有太后太子在手,称霸朝堂指日可待,如今太子没了,看新皇也没有亲近他的意思,傻了才会跟皇帝做对。
他思忖片刻,想了个在他职务范围以内又不得罪皇帝的话题,举笏问道,“陛下,不知太子的丧仪要怎样办理,东宫内眷又该如何安置?”
杨善这才想起太子的棺椁还停在东宫呢,这人死在距离皇位只差一步的位置,葬礼要如何举办确实是个问题。
他看向下面的官员,问道,“太子地位特殊,薨逝的又突然,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诸位爱卿可有章程么?”
李侍中见吴中书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老小子所图非小,他抢先一步开口,“太宗皇帝也曾为夭折的太子办过葬礼,依例而行便是,东宫内眷又无所出,就打发到慈航庵为太子祈福去吧。”
杨善没想到还有旧例可循,当即赞同道,“就依爱卿所言。”
同时吴中书也暴起了,“竖子竟敢对太子不敬!”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就像吴中书骂的是杨善一样,思政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连吴中书都傻眼了。
御史台的殿中侍立即跳了出来,喝道,“吴中书你大胆,竟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你该当何罪!”
殿中侍虽只有从七品,却是维持朝会纪律的言官,连皇帝做出失仪之举都会受到警告,吴中书有错在先,被怼得一声不敢言语。
杨善见气氛僵住了,只好捏着鼻子自找台阶下,叹道,“好了,吴中书的悲痛可以理解,但太子尚未登基,以太子规制发丧并无不妥,刚好大行皇帝的陵寑尚未封闭,就将太子也葬入其中吧,他是先帝生前最爱的儿子,父子二人葬在一起也免得孤单。”
吴中书这下真被气着了,葬礼减薄也就罢了,连独立的陵寝都没有,这让他如何跟妹妹交待。
他怒道,“陛下此举未免太过刻薄,太子虽未登基,也要单独修建一个符合身份的陵寝才行。”
杨善才不想为个死人花钱呢,国运已经是半血状态了,再大兴土木不是找死么。
他佯装不解道,“葬入皇陵不是规格更高吗?太子生前一直提倡俭省,怎会愿意朝廷为他劳民伤财。”
吴中书被顶得老脸铁青,冷笑道,“陛下既如此俭省,不如叫停华清宫的修建如何。”
杨善相当爽快的点头,赞同道,“正要说这件事,华清宫的规模已经不小了,没必要再建下去,将作监,命你再下月末之前完成收尾工作,未完工的宫殿改作亭或阁,空地就开路种竹,简单收个尾就行了,别忘记把工钱结清,让工匠能过个好年。”
将作监没想到那么大的工程说停就停了,被身边人捅了下才反应过来,俯身领命道,“唯。”
见杨善连华清宫都愿意停工,吴中书心中再气也只得暂时按捺下来,有李匹夫一系盯着,他在朝堂上无法做到一家独大,惹恼了杨善只会让前路更加多变,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把新皇掌控在手中,其余都是小节。
见吴中书终于安静了,其余官员这才有胆子说话,礼部尚书举笏问道,“陛下,潜邸内眷至今仍在九城兵马司的护卫之下,不知何时迎入宫中,又要安置在哪里?”
众人都盯着杨善,好奇他是如何打算的。
太后至今仍占据着皇后专属的玉坤宫,先帝的妃嫔也住在东十三宫里,先前的太子跟太后是亲母子,又有东宫可以居住,何时挪宫没人在意,新皇的潜邸在皇城以外,总不能跟家人分居两地吧。
杨善昨晚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太子新丧,太后正伤心呢,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诸位母妃也在热孝中,不宜有大动作,就让皇后先带全家住在储秀宫好了,赵提督,下朝你就带人过去搬家。”
说到这里,他又指向随侍在身侧的刘成,“这是王府总管刘成,他会跟你一起回去,嘱咐皇后约束好孩子们,还有三个孕妇也要多加留心。”
九门兵马司的赵提督和刘成一起俯身应唯,复又抬头看向杨善,嘴角抖动几下,又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杨善看得不明所以,正要询问赵提督有何话要说,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抢先一步问道,“不知陛下属意的皇后是何人?”
他可听说了,皇帝因为宠爱侧妃,跟王妃闹几个月了,甚至在为先帝守灵期间还扬言要扶正侧妃。
王妃出身武勋世家,跟赵提督还是亲戚,因先帝和太子向来重文轻武,娘家在朝中也没多少存在感,她在生产时又伤了身体很难再有孕,养的还是位郡主,可以说是一丝胜算也无。
而侧妃却出身名门,祖父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上致仕,父亲现任礼部郎中,兄长去年考取了举人,她又有孕在身,哪一点都比王妃有优势。
看表情杨善就知道御史大夫在想什么,对于原主那点破事他也挺无语的,因他贪花好色,又存了跟太子别苗头的心思,王妃侧妃加庶妃就有七人,还有三十多个侍妾,共生了六儿一女,外加三个还没出生的,人多到王府都快塞不下了。
他对别人的女人不敢兴趣,反正继承人足够用,也不打算再选秀了,看过甄嬛传的人谁还敢开后宫啊,他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么大的胆子。
等他站稳了脚跟,不想留在宫里的就给钱送出去,想留下的就锦衣玉食的养着,不亏待她们就是了。
老婆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找个情投意合有共鸣的,他在任务世界不知能待多久,万一任务失败还会有生命危险,何苦连累人家。
杨善无辜的看向御史大夫,“皇后当然是王妃啊,还能有谁?”
先帝重文轻武是有那个底气,他可没胆子得罪手握兵权的武将,王妃还有赵提督这门亲戚在,只有她的地位稳了,赵提督才能尽心保护京城。
杨善没有扶正侧妃的打算,御史大夫满肚子劝谏的话都被堵回去了,赵提督悬着的心也落了回去,家里出了位皇后,连皇帝的母族都是武官出身,看那些文官还敢不敢再轻视他们了。
在场的文官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皇帝的母族妻族都来自武官,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杨善见众人都沉默下来,该讨论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好了,今天的小朝会到此为止,堆积的这些奏折我会按六部职能分类,从明日起,六部轮流在申时派三个人来帮我处理奏折,弘文馆听政还得过些日子,等把宫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再说。”
众人也觉得差不多了,新皇出乎意料的清明好说话,处理事务也没有可指摘的地方,第一次上朝能有如此表现已属难得,于是便从善如流的伏身一拜,随两位亲王退出思政殿。
等官员都离开了,杨善才看向总管太监刘成,嘱咐道,“搬家时看护好皇后和孩子们,之后你就守在储秀宫,告诉皇后也尽量不要出来,命其余内眷在宫里为先帝和太子念经祈福,不准她们出宫门一步,谁敢不听话就打板子,我给你这个权力,只管打就对了。”
刘成伏身应唯,退出去寻赵提督去了,杨善又命人去宣召王林寿,以及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当值的大将军。
王林寿和千牛卫的杜将军都在殿外候着呢,听到宣召就进来了,杨善也不跟他们虚客气,直接对杜将军到,“守好储秀宫,守孝期间没有我的手令,禁止除皇后以外的一切人进出。”
杜将军明白他这是不想太后和太妃们对储秀宫施加影响,拱手领命后就退出殿外布置人手去了。
杨善又转而看向王林寿,沉声道,“我把储秀宫交给你了,要确保出入的东西都干净,御医随叫随到,你能做到吗?”
王林寿伏身应道,“老奴敢以性命担保,定能护皇后和小主子们安然无恙。”
杨善满意的点头,“只要你能尽心办事,我是不想换人的,未来怎样全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王林寿笑道,“陛下放心,老奴在宫里当差多年,别的不敢夸口,挑主人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
杨善也笑了,他确实很放心,经过小朝会,老家伙的忠诚度从不及格涨到了73,否则他也不敢把储秀宫托付给他。
他不打算在这个世界留下子嗣,原主那六个儿子就是未来的储君人选,轻易损失不得。
王林寿出去布置储秀宫,金吾卫和监门卫两位大将军也到了,一拜过后杨善继续交待任务,命他们看管东宫,除太子妃外禁止所有内眷离开内院。
两人拱手应唯,不用杨善交待他们也不敢大意,这些年太子为了求子,收入东宫的美女没一百也有几十,现在全成了小寡妇,谁敢放人进内院啊。
杨善又道,“东宫十率剩下的人好像不多了吧?跟他们打个招呼,提前想好裁撤以后的去向,你们要是有看好的人选也可以把意向提交给牧大将军,裁撤工作就交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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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