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只想保命 第10章 第十章

杨善酣睡一夜，再睁眼已是第二天的卯时二刻了，见他醒了，盏盏宫灯才依次亮起，映得满殿红光。

牧峥也穿戴整齐站在寝殿门外等着杨善，见他走出来就抱拳问安。

杨善被灯下的牧峥帅了一脸，笑道，“大将军早，昨晚睡得好吗？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见皇上神色中再没有昨晚的黯然，笑得神采飞扬，牧峥也笑道，“陛下睡得好就好，臣还要出去巡视一番，等交了班再用早饭。”

杨善点头，嘱咐道，“早晨很冷的，记得多穿点，让人回家帮你多拿几件保暖的衣服，明天就是登基大典，这几天要辛苦你了。”

牧峥还想跟父亲禀明宫里的情况呢，见杨善没有放他回家的意思，只得抱拳应下。

杨善确实不打算放牧峥走，登基大典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危险的可能性不大，他主要是担心太后会对自己和储秀宫不利，只有牧峥守在身边才能安心。

走进西阁，一张高脚的大桌子和两把高脚椅已经摆在窗边了，等在这里的随侍王小宝见杨善满脸惊喜，躬身笑道，“尚衣局连夜做了两桌四椅，奴就做主摆在思政殿的花厅和西阁了。”

杨善含笑点头，赞赏道，“做得不错，让尚衣局继续做，把紫宸殿的餐桌和书房都换上高脚的桌椅，等忙过这阵子再一总赏他们，你帮我记着。”

王小宝躬身应唯，拉开椅子请杨善入坐，小根子赶忙托住杨善左臂，扶他坐稳后才不甘示弱的瞪了眼王小宝，警告他老实些，别想抢自己的差事。

王小宝回了个讨好的笑容，心里却猛翻白眼，宫里什么人精没有，都在暗中看着皇上和太后过招呢，等斗出个结果才是各路能人大展身手的时候，就小根子这点本事，能坐稳近侍的位置才怪。

见杨善坐下了，捧着漆盒立在墙边的宦官才走到桌旁，侍膳的宫女上前打开盒盖，端出盛着膳食的餐具摆在桌上，等全部摆好了再逐一掀开餐具的盖子，全程分毫不乱，没发出一点声音。

以往摆膳的工作都要在皇帝到达西阁前完成，今天阁内摆了两套桌椅，他们拿不准杨善会使用哪一套，只得站在一旁等他选好了再摆膳。

宫女边摆膳边觑着杨善的脸色，见他没有丝毫不耐和怒气，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经过昨天她们对新主人也有了些了解，他喜欢自己动手吃饭，夹不到的也会指给她们看，而不是像先帝那样想吃什么全靠她们猜，猜错了还会受到责罚，相比之下新主人真是个好人。

杨善不知道他被发好人卡了，一夜好睡让他胃口大开，端起小米粥一口就干掉小半碗，又夹了个花卷咬了口，烘烤过的榛子碎混着酱料的咸香，好吃到停不下来。

大齐的粮食作物有粟稻麦和糯米，因粟稻的产量不高，通常会做成米粥，小麦才是主食。

包子馒头花卷这类发酵过的面食统称蒸饼，不发酵带馅用油炸的叫煎饼，烧麦和蒸饺全部归入面食一类，想吃什么还得费力说明一遍。

相较于主食匮乏的名称，肉蛋蔬菜和水产的叫法就很丰富了，热孝期间虽然只能吃素，尚食局的大厨也能弄出满桌子不重样的小菜。

杨善只吃到七分饱，刚放下筷子，翰林院学士和记录皇帝起居的官员就掐着时间来报道了。

这次只来了刘关两个人，张翰林换成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杨善好奇的打量他，原主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人，怎么会越看越眼熟呢？

来人被他看得不敢抬头，伏身道，“陛下圣安，臣周思咏，是周侧妃的族兄，族长命臣向陛下请罪，肯请陛下宽恕周侧妃的狂悖之罪。”

杨善哦了声，不甚在意道，“她是有身子的人，情绪起伏大些可以理解，潜邸也是自己家，周侧妃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周翰林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皇上明天就要登基，身为妃嫔还留在宫外是怎么个事，看皇上的样子分明是想放弃自家妹妹。

他急道，“妃嫔哪能久居宫外，族长今天就送周侧妃进宫。”

杨善嗯了声，“也行，如今全家都住在储秀宫里，你们就不要经过外朝了，让兵马司的人送你们从禁军出入的羽林门进来吧。”

周翰林伏在地上，冷汗哗哗的流，宫妃进宫时都是由外朝东边的望仙门而入，只有走过此门才算是正式被纳入后宫的妃嫔，妹妹连走望仙门的权力都被收回了，难道皇上连位份都不打算册封了不成？

杨善用眼神示意刘关两人把周翰林带下去，周侧妃闹的那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呢，不严加惩处就会被人认定他是好捏的软柿子，以后再想管人就难了，虽然用孕妇当儆猴的那只鸡有些不地道，但事到临头也容不得他心软。

刘关和几个宦官把周翰林拖了出去，再回来时两人的态度明显恭敬多了，新皇看似温和好脾气，整治人的手段却比先帝还狠，他们可不想自找罪受。

杨善也没有搭理他俩的意思，漱口后就起身在元和殿内闲逛消食。

皇帝身边随侍和近侍的宦官就有二十人，还有五个内侍省的管事太监轮流值守，到哪里都是乌泱泱一群人，起居郎和起居舍人同样是常伴在皇帝身边的官员，把他们当成随身宦官同样看待就好了。

王小宝跟在杨善身后，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前往玉坤宫请安的意思，思忖片刻就猜出皇上是在等牧大将军。

皇上任命近卫的事昨晚就传遍后宫了，这是皇上进宫后第一个任命的官员，可见对牧大将军的信任，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皇上何止是信任，没有牧大将军在身边他连元和殿都不愿意出。

王小宝滞后一步，低声让后面的宦官去找牧大将军，要是上午没有小朝会，向太后的请安时间就安排在卯时四点，这是先太后还在时定下来的规矩，再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

牧峥正在皇城西苑的禁军大营吃早饭，宫里会给禁军提供食宿，牧峥这个级别的还有单独的小院子，安排几个老军士打扫照顾。

住在大营里的军士都听说了皇上任命他担任近卫，有品级的武将都跑来询问皇上何时组建近卫队。

牧峥很理解大家的急切，武将升官比文官困难多了，曾给先帝当过近卫的如今都在四品以上，少数几个还封了爵位，他们不着急就奇怪了。

他不敢说皇上只想找自己一个近卫，只好给众人画大饼，“皇上没说具体时间，只命我物色军中好手，你们要是有那个心就多训练吧。”

众人异口同声的唉了下，并不意外皇上的决定，近卫的素质关乎着皇帝安危，想在里面混日子是没可能的。

送走一群长吁短叹的人，牧峥刚拿起筷子就有人进来传话，让他快点回元和殿，皇上还待在殿内不肯去请安呢。

牧峥好笑的摇头，昨天听说皇上连玉坤宫都没进就离开了，他还气恼皇上不识礼数，进宫第一天就敢怠慢太后。

如今想来他分明是害怕见到太后，才会找个理由逃掉的。

快速把饭菜塞进肚子里，牧峥换上了大将军的官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元和殿，走进内殿就看到杨善手捧茶盏盯着山水屏风发呆，放空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答不出教习问题的傻样。

杨善听到轻笑声，抬头看到牧峥握拳掩嘴轻咳，眼中还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懒得想他为什么发笑，杨善蔫蔫的招呼道，“回来啦，那我们去玉坤宫吧。”

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有几个宦官窜了出去，可见他们等得有多急，杨善哼了声，要直面老虔婆的人又不是他们，瞎操哪门子心啊。

牧峥好笑的上前道，“陛下不用担心，太后顶多言辞锋利些，不会对陛下如何的。”

杨善扶着小根子站起身，白了他一眼，委屈道，“我又不是专程进宫受气的，她没照顾好儿子难道怪我了。”

牧峥只能苦笑，杨善只为先帝守了三天灵就假装昏倒，回到王府就再没出来过，当时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放在了太子身上，无人理会杨善这个没半分实权的闲王，谁能想到太子那么容易就死了，反倒让杨善捡了个大便宜。

随着杨善往殿外走，牧峥好声好气的哄道，“陛下就当是可怜太后，她的年纪大了，先丧夫后丧子，悲痛万分难免言语失当，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杨善又白了他一眼，这种哄孩子的鬼话只有傻子才会信。

一行人来到玉坤宫前，这次掌宫女官学乖了，不敢再摆谱拦人，让杨善得以顺利进入宫中。

玉坤宫是后宫第二高的建筑，规模和高度仅次于前面的紫宸殿，正殿是二层加乘凉阁，左右配殿和后方的三重殿阁有游廊飞桥相连，组成了庞大的宫殿群。

虽然宫内的居住环境十分宽敞，日常使用的宫室也就那几个，太后年纪大了不喜上楼，只在正殿和内殿活动，跟杨善居住的元和殿没多少区别。

牧峥和随行的大部分宦官走到正殿外就止步了，杨善只能带四个人走进正殿，未等他摆出请安的动作，端坐在主位的中年美妇就冷哼一声，

“哀家可不敢受陛下的礼，要是累出个好歹，岂不是要坐实哀家谋害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