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执掌大权多年,眼线遍布后宫,杨善对牧峥说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她的耳中,暗中筹谋被皇帝一语道破,让她恼恨了一夜,看杨善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恨不得生吃了他。
杨善被太后看得心脏狂跳,他生长在和谐社会,连架都没打过,从未接触过如此强烈的恶意,要是目光能杀人,他已经千疮百孔了。
太后见杨善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恨意和怒意同时上涌,抬手就把茶盏砸在了他脚边。
瓷器接触地砖的碎裂声让杨善回过神来,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太后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稍有慢待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就得扣下来,被御史喷几次是小,失去民心可是会动摇国运的。
既然斗不过,那就想法子躲远些好了,最好能让百官认定太后是个危险人物,主动要求皇帝远离她。
他想起系统可以控制他的身体状态,眼前就是个施展苦肉计的绝佳机会,摔碎的茶盏瓷片乱溅,他假装吓得垂下头,心中呼叫系统,让它在自己额头上开个血口子,不用多深,但要足够长,再多流点血制造恐怖效果。
系统听到他的要求,二话不说就在眉上一指宽的地方开了道血槽,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杨善感觉额头上一痛,配合着大叫一声,软软向后倒去。
站在杨善身后的王小宝和小根子还当怎么了,上前把人扶住才发现皇上的额头呼呼冒血,人已经接近昏迷了。
小根子吓得一把抱住杨善,扯起嗓子发出尖锐爆鸣,“来人啊,太后要杀皇帝啦!牧大将军救命啊!!!”
王小宝也跟着叫道,“宣御医,快去尚药局宣御医。”
他俩的声音又尖又响,守在正殿外的牧峥和众多宦官,以及千牛卫的值守人员全都吓了一跳。
皇帝近侍的呼救声没人敢怠慢,这种情况可以无视宫内所有禁令,哪怕是金銮宝殿也要冲进去先救驾再说。
牧峥当先冲进玉坤宫正殿,一眼就看到满脸是血昏倒在小根子怀里的杨善,他几步挡在太后面前,难以相信太后竟敢毁伤圣体,她是疯了吗?
跟进来的千牛卫护卫在杨善周围,拔出千牛刀指向殿中众人,谁敢靠前一步立即斩于刀下。
太后和宫人在看到杨善流血倒下时就傻眼了,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只是摔个茶盏而已,怎么会把皇上伤成这样。
皇帝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太后也不能动其分毫,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太后是一国之母不会怎样,他们这些宫人还能活吗?
杨善假装昏迷,回到元和殿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牧峥关切的脸。
王林寿站在牧峥身后,见皇上醒了立即放松紧崩的表情,柔声笑道,“陛下稍安,御医马上就到了。”
杨善苦笑一声又闭上眼,一副满腹委屈无处诉的小可怜样。
牧峥紧紧攥起拳头,昨晚他对太后是否会对皇帝动手还存有疑虑,结果皇上才脱离视线不到一刻钟,就在太后手上吃了大亏,满脸是血的倒下去,再有人说太后对皇上没有恶意他都不会信了。
殿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殿中监带着尚药局的医正和几个御医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杨善额头上被血染红的布巾,几人腿都软了,抢步上前查看伤势。
杨善头上的口子不深却长,几乎横贯了整个额头,系统为了增强效果,血像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不仅把按压伤口的布巾全部染红,掀开布巾血珠还在往外冒。
医正抽了口气,急道,“快拿金创药来,烦请内官升个炉子,把黑玉膏化开封住伤口。”
装虚弱的杨善差点笑出来,金创药和黑玉膏在佳颜小说里比老君的仙丹都灵,无论牧峥受什么伤只要这两样出场下一章就活蹦乱跳了,没想到自己也能用上这两款灵药。
果然,撒上金创药后伤口就不痛了,再涂上化开的黑玉膏血也止住了。
医正扶杨善缓缓坐起身,略带迟疑道,“伤口深且长,索性没有异物留在里面,陛下失血过多,宜多静养。”
杨善看了眼面露难色的殿中监,摆手道,“我一个大男人,流点血不碍事的,王林寿你多传几个抬肩舆的候着,排练大典流程时要是体力不支就让他们抬着,我们辛苦两天,把麻烦事渡过去再歇吧。”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再反对,殿中监道,“陛下,登基用的大裘冕已经备好了,可要试穿一下么?”
杨善惊讶道,“这么快就做好了?我跟先太子的身量差那么多,你们是怎么改出来的?”
殿中监迟疑了下,才小心觑着杨善的神色道,“回陛下,臣等是用先帝从未上过身的大裘冕改的。”
杨善对捡先帝的衣服穿没有丝毫心里障碍,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又多,快穿烂的衣服都捡过,没上过身的新衣服要从哥哥姐姐捡起,轮到他这里没补丁就满足了。
他笑道,“辛苦你们了,不用这么小心,这宫里哪样不是先帝留下的,我还能嫌弃阿耶的东西不成,要是还有剩的衣服就拿去改一改,省得重做费时又费钱。”
殿内众人没想到皇上竟如此豁达,跟传言中的判若两人,看到他额头上的药膏大家又了然了,先太子穷奢极侈的程度不比先帝晚年差到哪里去,必是太后不允许王爷的贤名高于太子,才会恶语中伤诋毁他。
殿中监本就是个墙头草,以前有多倾向太后和太子,现在对杨善就有多忠心,留下医正和两个御医照顾杨善,他回到殿中省安排尚衣局的人送大裘冕去元和殿,随后找来亲信暗中将太后跋扈,毁伤圣体的事传播出去,又亲自跑到御史台找御史大夫告状,总之陛下这个亏绝不能白吃。
杨善不知道新投诚的小弟正努力帮他找回场子,他被这个局那个局的搞得脑袋痛,命王林寿给他重新捋一遍宫里的管事机构。
王林寿笑道,“后宫管事的只有内侍省和六尚局,陛下的衣食住行属于天下大事,由内朝的殿中省负责。
六尚局专管玉坤宫和东十三宫娘娘们的事,在各殿各宫当差的女官和宫女都属于六尚局的尚宫局,尚功局负责饰品和各宫陈设器具的制作管理,尚服局负责制衣,尚寝局负责寝居管理,尚食局管着各宫小厨房,尚仪局负责教导宫中礼仪,还有宫正司是处置获罪之人的地方。
内侍省有从三品大内监一名,四品少监两名,从四品内侍四人,下属部门有负责政务处理的内谒者监,纠察宫内不法的内侍伯,负责管理各宫殿和陛下娘娘亲随的侍人监,以及管理宫中事务的内常监,内常监下还有六局,这个就先不说了,免得陛下越听越乱。”
杨善已经听乱了,无语道,“内侍省和六尚局有很多职能差不多,为何要弄得这么复杂,全归一个地方管理不行么?”
王林寿笑眯眯道,“不止内侍省和六尚局,我们和内朝的殿中省也有许多重复交叉的地方,这是为了防止某一方专权,蒙蔽圣听才如此安排的。朝廷的很多衙门也是这样,老奴不敢多言,陛下可以问牧大将军。”
杨善差点哭出来,可怜巴巴看向牧峥,“真的?”
牧峥忍笑点头,“回陛下,是这样没错,九寺五监和尚书省六部的职能多有交集之处,不过也是有区别的,前者主要负责京城和御苑事务,以及陛下临时指下的差事,六部则是总揽全国事务,陛下接触多了自然就能区分开了。”
杨善苦笑,“原来如此,昨天我只命尚书省的人来辅助我处理奏折,看来还得加上九寺五监的人,等明天登基后再下旨吧。”
杨善正发愁,尚衣食的人就把大裘冕送来了,几名官员一件件的帮他穿上。
大齐皇帝的礼冠分为有瑬和无瑬,瑬就是皇冠上垂下的珠串流苏,大裘冕和衮冕是最正式的礼服,一个天冷时穿,一个天热时穿。
冬天穿的大裘冕没有流苏,大概是担心冰到皇帝的龙头,上衣青黑色,绘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黄赤色,绣着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纹,象征天与地的色彩和万事万物,外罩黑色大裘,尽显庄重威严。
杨善头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站在大铜镜前左照右照,喜欢到停不下来,连圆滚滚的身材都看顺眼了,要不怎么用富态来形容胖子呢,没点子肉还真穿不出气势来。
他正臭美的时候,经由殿中监宣传,太后打伤皇帝的事已经举朝尽知了。
吴中书一系的官员人人惊慌,不敢相信太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李侍中那边天降个死对头的大把柄,又喜又惊,发誓要借此把吴中书一系踩在脚下,把太后按死在后宫。
只要没有太后辖制,他们再尽心教导,不愁教不出个明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