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只想保命 第9章 第九章

在元和殿吃过晚膳，杨善命人多点几个大戳灯，垫高桌子方便他站着写字消食。

爷爷是村里的宣传干事，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从小跟爷爷练字，会写好几种字体，正巧原主自从出宫开府后再没动过笔，不用担心笔迹对不上。

他边写边在心里盘算怎么拉拢牧峥，没思路了就默背几首诗词，让系统帮忙记录下来。

意识到自己还没放弃给女主找麻烦的想法，杨善不禁哑然失笑，女主一个小丫头，即便才情冠绝天下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男主牧峥的威胁明明最大，却因心中畏惧和顾及他身后庞大的武官群体，只能拉拢不敢打压，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也没谁了。

自我检讨过后，杨善还是决定把诗词以原作者的名字公布出去，他对慕容佳颜并无恶感，甚至对她手中的土豆还有很高期待，却无法容忍这种剽窃别人智慧结晶，将传统文化易主的行为，只能对女主说抱歉了。

杨善沉浸在思绪中，听到通禀牧大将军觐见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停下笔的意思，只命人带牧峥进内殿见他。

牧峥对皇帝起居理政的四大殿并不陌生，但也从未进入过内殿，跟随掌殿太监踏入内殿地界，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生怕之前猜测的皇帝有差事要交待只是自我安慰。

直至在内殿看到站在桌前写字的杨善，牧峥一瞬间有些恍惚，门下省的弘文馆是皇室子弟和功勋重臣之子一起读书的地方，他只比皇上大三岁，两人也曾同窗好几年，连上课坐的位置都相距不远。

第一次看到皇上时他才三四岁大，瘦瘦小小的像个豆芽菜，坐在榻上只能从书案后露个头顶，讲习也是让他站着练字的。

那时皇上连个名字都没有，憨憨笨笨的木讷又不擅言辞，总是独来独往没人愿意理会，谁能想到最终的胜利者会是他呢。

牧峥感叹着命运无常，伏身下拜的动作却不敢含糊，皇上单独召见时是不允许配刀穿甲胄的，他把守卫工作交给了手下将军，只专心应付杨善一人。

杨善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牧峥，身穿武官服的他丰神隽永，神清骨秀，难怪会被评为当朝第一美男子，帅得他连嫉妒都不敢有。

等牧峥伏下了身，杨善才放下笔轻声道，“牧峥哥哥起身吧，以后没有外人时就不用行此大礼了。”

这声哥哥让牧峥打了个寒颤，心说果然还是来了么，真不应该对这人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后视所有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唯独对他不管不顾，果然是个不堪造就之辈。

他紧绷着身体站起身，垂首问道，“不知陛下宣臣来所为何事？”

杨善叹了口气，“牧峥哥哥往后就护卫在我身边如何？这宫里我能信任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手还要安排在皇后和皇子那边，没个可靠的人守在身边，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牧峥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问道，“不知陛下要我如何护卫？”

“呃？”杨善假装惊讶了下，才莫名道，“就是守在外面啊，你们在东宫当值时不是也这样吗，无事时你只管休息，相信以你的警觉，听到动静自会醒来的。”

牧峥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看皇上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的只想找个近卫而已，之前设想的种种完全是自己吓自己，皇上根本不是外头传言的那种人。

牧峥哭笑不得的解释道，“陛下是有权成立近卫队的，这并不是出格的要求，直接与大臣提出来就是，还可以多招些人，分设成不同职能，先帝在刚亲政时就有这样的近卫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杨善委屈的看着他，摇头道，“我不信任那些人，有他们守在外面我越发连眼都不敢闭了。”

牧峥见皇上还跟小时候一样可怜巴巴的，偶尔帮他一次就呐呐的叫牧峥哥哥，原来他还是之前那样么，是自己变了才会认为他也不再是以前了。

牧峥心中的芥蒂消去大半，见皇上紧张的看着自己，好笑的劝慰道，“陛下已是万乘之尊，齐国的帝王，普天之下都是你的臣民，臣等只会效忠陛下，是不会有二心的。”

杨善苦笑道，“不会有二心吗？牧峥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死了，太后从我六个儿子中随便选个小皇帝，她就可以垂帘听政了。”

牧峥倒抽一口冷气，惊道，“不可胡言。”

杨善无奈的叹了声，“你就当我是在胡思乱想好了，左千牛卫牧峥大将军听令，命你从今后戍卫宫中，就近保护朕的安全。”

牧峥被他的话吓得不轻，再不敢犹豫推拒，单膝跪地，郑重道，“臣遵旨。”

见他答应了，杨善这才笑道，“左千牛卫依旧还是由你来率领，找个将军接任你的值守工作吧，每三天你可以休息一天，忙碌时能积累假期一总休息，至于你提的近卫队，可以先慢慢物色人选，等以后再说吧。”

说罢他又唤来木萍，命她在隔壁布置一间寝室给牧峥歇息，直到目送他走出寝殿，杨善才重重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又打通了一关。

皇后和牧峥一个是后宫的女主人，一个关系着前朝武官群体和整本小说的走向，只有原主那个昏君才敢把两人都得罪光了。

不想成为被砍脖子的昏君，杨善只能绞尽脑汁安抚他们，得益于常年给弟妹擦屁股的经验，好歹算是圆过来了。

之所以让牧峥守在身边，是为了方便时刻观察他的忠诚度，杨善不想冒着世界崩溃的风险干掉男女主，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伤害集大气运于一身的两人，既然干不掉那就放在身边看管，发现忠诚度有所下降立即想办法调整，制止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木萍安顿好牧峥，回到寝殿就见杨善坐在榻上发呆，小根子守在旁边欲言又止，看到她进来，热切的小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

木萍叹息一声，伏身道，“陛下，牧大将军已经在隔壁殿内住下了，陛下可要洗漱歇息么？”

杨善哦了声，扶着小根子起身向后面的净殿走去，京城北面的紫阳山中有上好的温泉水，一路引进宫里，一路引到了城外的华清宫。

后宫每个宫殿里都有用来洗澡的净殿，紫宸殿东边还有专门泡温泉的浴堂殿，有室内水上乐园那么大的地方专供皇上和妃嫔享乐，皇家的奢侈靡费可见一般。

登基大典之前杨善无权入住紫宸殿，对大浴堂也没多大兴趣，有个小池子泡热水澡他就满足了。

围着大布巾坐进池子，哗啦一声溢出去好多水，把小根子和另外几个在净殿当差的宦官都淋成了落汤鸡。

杨善窘着脸转过身，任由他们给自己擦背按肩，洗到布巾围着的地方就把他们挥退，由自己动手。

小根子并没有退出很远，小小声道，“陛下，直接说出对太后的怀疑真的没问题吗？当时寝殿外可有不少人，保不齐哪个就是太后那边的眼线。”

杨善只嗯了声，并没有接话，他对太后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原主，过于片面的记忆和主观印象让他无法预测她接下来的动向。

今天在玉坤宫前狠狠落了太后的脸面，明天请安时她必定会进行反击，被动接招不是杨善的风格，不如给草一棍子，看蛇会不会跳起来吧。

除了打草惊太后那条蛇，他也想在牧峥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牧峥是先太子铁杆，对太后也有很深的感情，虽然会忠于登上皇位之人，但想把他完全拉拢成自己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在他心里留下太后有可能谋害皇帝的烙印，他就会不自觉的从太后种种举动中寻找蛛丝马迹，至于能否割裂牧峥与太后的关系，就要看接下来如何见招拆招了。

杨善泡到全身暖呼呼才从池子里出来，穿上宽袍靠在熏笼旁烘干头发，回到寝殿时被窝也被宫女用热斗烫暖了，舒服得他直想哼哼。

杨善很快睡熟了，隔壁的牧峥却睡不着，皇上刚才的话像榻上长出的钉子，扎得他坐卧不安。

他跟太后和太子相识多年，相处得也算融洽，但这种融洽必须是以他的绝对顺从为前提的，那对母子都是控制欲极强之人，任何脱离掌控的事物都会被抹杀掉。

杨善的话虽然让他惊愕，却不得不承认，杀掉皇帝扶佐皇孙登基，再由太后垂帘听政，这样的事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太后和吴中书曾在勋贵出身的元后手上吃过大亏，得势后就借用文官之手，打压得武官群体抬不起头来，甚至还动过裁撤军队的念头。

先帝在位多年，早年也算英明，军队关系着国土安危，自是不会同意如此荒谬的议案。

以那二人的见识，齐国要是落入他们手中肯定会闹出大乱子的，看来是时候跟父亲谈一谈了，由他出面把武官联合起来，先保住皇上再想办法平衡文武两边的势力，不能让文臣武将继续争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