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医道 第24章 第 24 章

赵明薇是被燕向明背回官舍的。淋了雨加上受了惊吓，她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热。

赵明薇这一病，萧珩他们也走不了了，只能在官舍多呆一晚。

夜里，雨停了，屋顶的雨水从官舍的檐上滴落下来，落到檐下男人的衣领处，很快便被衣服吸走了。

男人一动不动地靠墙立在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呓语，从小声呢喃，到轻声啜泣。外面的人模糊听到些“爹、娘”、“别过来”的字眼。

一直到半夜才渐渐平息。

～～～～～～

“燕护卫，你也在啊，周医师醒了么？”

“你有何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周医师好些了没，神医在我们墨城出了事儿，我心中有愧啊。”

“……”

“一会儿那王府王老爷亲自登门向周医师道歉，还请……”

“周小姐还在休息。”

“要不您叫一声呢？一会儿那王老爷就要来了。”

赵明薇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眼皮肿了，手上缠着绷带，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

“周小姐还在休息。”门外的男人坚持。

赵明薇听到燕向明的声音，“向明？”

“周医师好像醒了，我进去……”是白瑞的声音。

“你在这儿等着。”

门外似乎有些小争执。

很快，燕向明推门进来，“啪”地合上了门。

他快步走向床榻，快到赵明薇跟前的时候脚步又变得有些犹豫。

赵明薇看向他。

“周小姐，是我的错，昨日……我来晚了。”

燕向明说完就垂下了头。

赵明薇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攥紧的拳头，没有说话。

她想起昨日瘫倒在他怀中哭泣，以及最后被他背回来的画面。

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医师，您起来了么？王老爷来了，想进来亲自跟您道个歉。”

王老爷？昨日那个王府的主人？

想起昨日地牢中墨工妻子的话，赵明薇眼中寒光闪过。

她起身披上外衣。昨日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

“进来吧。”

门再次被推开，白瑞带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手中提着礼，应该是那王老爷。

王老爷身材匀称，面皮白净，留着美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与赵明薇想象中奸商的样子并不相符。

“周医师，府上下人不懂事，冒犯了您，多有得罪，我备下一点薄礼，还请您收下。”

“王老爷，礼物就不必了，”赵明薇盯着对方双眼，“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昨日在您府上地牢里看到的那些人。”

赵明薇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却并没有看到变化，对方仍然笑脸相迎。

“那些都是家中犯了事儿的奴才，不听话才被关起来的。”对方不以为然。

“你逼良为娼，她们当然不可能听话。”赵明薇冷笑道。

“周医师这是何意？她们都是欠了钱才卖身我府上的，在官府签字画押的借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就是逼良为娼了。白大人，您说是么？”

王老爷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是啊周医师，可不能平白污人情白呀，王老爷这种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誉了。”白瑞不赞同道。

“要说到人，我听府上仆人说，我夫人还在周医师和同伴手里，这件事周医师可要给我个交代啊。”

夫人？

“王义！你还有脸叫我娘'夫人'，她差点死在你手里！”阿蓉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老爷带着惊讶转过头，“蓉儿？！你怎么在这儿。”

“别叫我蓉儿！你让我觉得恶心。”阿蓉情绪异常激动。

“难怪，你娘是被你带走的吧，正好，今日你和你娘都随我回去，在外人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们不和你回去，你这个老鸨！”

“你！”王义气得脸皮涨红。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啊。”萧珩踱步进来，面上挂着他惯有的微笑。

“三皇子，没吵着您休息吧？”白瑞谄媚地迎上去。

王义听到萧珩名号下跪行礼，萧珩却没让他起身。

“方才可是你要让本皇子的侍女跟你回去？”

“侍女？您一定是误会了，小人是说让小女王蓉和小人的夫人回去。”

“这儿没有你的女儿和夫人，你还是打道回府吧。”

“三皇子这是何意？小女就在这儿啊！”王义指着阿蓉抗议。

“这是本皇子的侍女阿蓉，不是你的女儿，你可有何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女儿？”萧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阿蓉，他所言当真？”萧珩问道。

“回三皇子，他是胡言乱语，我绝不可能是他的女儿。”阿蓉恨恨盯着王义，否认。

“你……”王义面容扭曲地指着阿蓉，似是气极。

“王老爷，要不您今日还是先回去吧，礼既已带给周医师了，别的事择日再叙。”

白瑞见苗头不对，拉着王义离开了。

房中安静了下来，萧珩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到赵明薇缠着绷带的手上。

“周姑娘昨日可是遭遇了什么？被燕护卫背回来后就发起了热。”

赵明薇却转头看向阿蓉，“阿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那王老爷会说你是他的女儿？”

萧珩被无视，笑了笑，看上去不甚在意。

阿蓉已经恢复了平静，咬了咬唇，将自己的身世道来。

“王义……确实是我生父，但自从我从王家逃了出来，就再没将他当作过我的父亲。

从他当年要把我送给揽胜使者开始，他就不配再做我的父亲了。”

阿蓉声音中带着恨意。

“那你娘……”

“我娘……是他的夫人。”

“那为何你娘却那番模样？”赵明薇不解。

“我也不知道……这次回来我本是想看看我娘是否安好，谁知他竟将我娘折磨成那样，连我娘病了都不给她治。”

提到娘亲，阿蓉又落下泪来。

赵明薇心头困惑更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忠叔他……”

阿蓉猛地抬头，神情中带着悲色。

“周小姐，忠叔他是不是出事了……王义他对下人一向苛刻。”

“我被他们抓到地牢后就没有见到过忠叔了，但我听一人说，忠叔被他们教训了一顿后就……”

赵明薇没再往下说，阿蓉已经掩面哭了。

“忠叔他是我们家的老管事，从我外公手下开始就一直为我们家做事。

外公离世后，王义找来新的管事换了忠叔。但忠叔舍不得我娘和我，便留在府上做了下人。

忠叔无儿无女，一直将我娘和我视如亲人。是我……是我害死了忠叔……”

“这不是你的错……”

赵明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忠叔他是你外公家的管事，为何会到了王府？”

“因为王义他原本就是入赘到我娘家中的。

我外公一人养大我娘，白手起家在京中开了酒楼，小有家底。王义本是个穷苦书生，进京赶考时被我外公看中做上门女婿。

可王义入赘后便不再考取仕途，而是跟着我外公打理起了酒楼生意。

后来我外公离世，他便把酒楼卖了出去，带着我们举家北上搬到墨城，还将我的姓改成了他的＇王＇姓。”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无人能知他是上门女婿了，你娘她……”

“是，但我娘并不在乎，只要王义待她好就够了。没想到如今王义背信弃义，将我娘害成这般模样。”

赵明薇又想到王府那群被关在铁牢里的女人，这王义恐怕原本便是心狠手辣之人。

她将在地牢中听到的墨工妻子的故事告诉了阿蓉，阿蓉听完一脸厌恶。

“他竟然干出这种事！我一定要将娘带走，离开这个吸人血的伥鬼！”

“三皇子，墨城墨工们的遭遇，恐怕和墨城官府也脱不了关系。”

赵明薇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听了很久的萧珩。

萧珩正在把玩手中茶杯，闻言将茶杯放下，看向赵明薇。

“周姑娘想要我如何做呢？”

赵明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想了一下，道，“将此事交由御史台处理？”

御史台专门监督官员的行为，白瑞他们作为大月官员，他们作恶应该由御史台解决吧。

萧珩将茶杯扣下，“御史台……恐怕他们知道的，不比周姑娘你少。你可还记得白瑞带我们去过的那处要为我们塑像的庙宇？”

赵明薇一愣，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那里……可没少见御史的身影啊。”

萧珩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赵明薇眼瞬间睁大，她想起当时看到的那些奇怪雕像，以及下面官员的名号。

她一瞬间便明白了萧珩的暗示。

“阿蓉姐！你快去看看你娘吧。”长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阿蓉脸色一变，夺门而出。

赵明薇觉得不妙，也要跟着去，可是刚站起身便差点摔倒了。

一旁的燕向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方才他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关注着她。

赵明薇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对方的体温，抿了抿唇，轻轻挣脱开来。

“多谢燕公子。”然后便稳住身体，跟着长生去看阿蓉娘亲。

燕向明愣在原地。

燕公子……

小薇怪怪，小狗怕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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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