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陈初禾到自家火锅门店吃饭。火锅刚煮沸,门口进来一对夫妻,男的看起来很魁梧,女的很瘦弱,唯唯诺诺跟着男人到一个座位里坐下点单。
陈初禾跟随的目光收回来,无意朝左一瞥,霎时动作僵住。靠窗的座位,落地窗旁,正满条斯理喝水那位不正是她前男友吗?
昨晚被她骂到破防的那位前男友。
他对面还坐着个女人,从陈初禾的角度只能看到是披肩卷发,看起来很瘦。两人聊得挺熟络。陈初禾冷笑一声,低头吃饭,心里不是很愉快。
她扪心自问自己对陈言泽的感情,说实话,从他离开到再次在烘焙店看到他那天,她还没有彻底放下。
他离开的太过毫无征兆,他们当时除了异地不方便见面外,她没察觉出有其他什么问题,所以她时常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几年前的十二月底,两个人最后一次联系的那天,他在纽约即将登上要飞往伦敦的航班前,他们还在通话。
——机场里,广播声、行李箱声杂乱不堪。
陈言泽的声音就伴随着这些杂音,从手机里懒洋洋地冒出来:“一下飞机我就要看到你啊,我需要你投怀送抱式的超热情迎接,鲜花准备好了没有?乐队准备好了没有?女朋友本人就位了没有?还有半年就结束这种异地苦日子了,我想想都激动。”
最后鲜花有了,女朋友就位了,飞机也平安落地,机场里如水倾泻般涌出来的人群里,却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她寻找他的过程从一开始的杳无音信到通过陈紫晟在美国朋友了解到他休学了,再到李一鸣偶尔会在七班班级群里传出他的风声,她却始终联系不上他们,她一颗心逐渐坠落。
自己伤心了有小半年。
可因为始终再也没见到过陈言泽本人,没亲耳听到他说出那些决绝的分手言辞,他的消失渐渐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场梦;似乎终有一天他会再度出现,出现在她面前,依旧笑得那么耀眼夺目,跟她诉说他的离开是万不得已。
可是.......
“先生先生您别这样,这里是餐厅!”
“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娘们儿,你再不松开,我连你一起打!”男人粗暴的声音打断店里所有正在用餐的人,纷纷抬头或扭头回望。
店员女孩正仓皇失措地拦着刚才才进来的那位男人伸手去打对面的女人。
“那是我老婆!我老婆!我跟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别人少管闲事!”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去拦着这个粗暴的男人。
店员女孩勇敢道:“老婆就更不能打了,难道她嫁给你是去受罪的吗?!”
“你他妈少管闲事!”男人甩开店员女孩,拿起桌上一杯酸梅汁“哗啦”浇了妻子一身,黑色的汁水顺着女人痛苦、无奈、早已习惯麻木的眉眼滑落下去,只是简简单单用手拨开前额几根湿漉漉的头发。
而男人则得意地站着,眼神不屑望着女人,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给众人看:看吧,她不敢反抗的,这他妈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
毕竟是自家店里,所有人都不敢站,陈初禾都必须要站起来。她走过来伸出手臂挡住女人,怒瞪着男人:“请你放尊重点。”
“你又是那个?怎么现在的女的都这么爱多管闲事!我他妈是教育我自己家人,管你们屁事!这我老婆,我们刚才吵架呢,你们喊警察来也没用!”
陈初禾被怼得脸涨红。
男人气急败坏地从桌上拿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去,烦躁地冲妻子说:“走走走走走走,回家!回去说!”
女人立马要顺从地站起来,却被陈初禾的手臂挡着站不起来,小心翼翼开口:“你、你好.......谢谢你姑娘,但是现在能不能让我出去......”
陈初禾握紧拳头,一动没动。
男人头一次看到这么为自己老婆出头的女人,大惊小怪地“嘿”了声,走近两步,指着陈初禾鼻子骂道:“你赶紧让她滚出来,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陈初禾心蹦蹦直跳。可现在若是让女人出去了,回家肯定挨揍,严重点可能还会危及生命,她本能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嘿,我他妈——”
这时旁边有路人喊了句:“诶别动手!”
男人收回要出动的脏手,再度指着陈初禾鼻子警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赶紧让那个娘们儿出来,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陈初禾唇角绷得很直,但她那股莫名的正义感让她鞋底黏在这块地砖上了。她不想让一个女人从她家店里一走出去就进虎穴。
“走不走?啊!走不走!”
男人伸出脏手要打她,陈初禾紧闭起眼,另一只手本能做出防卫动作,坐着的女人一下子急了,急忙扯住陈初禾往后拉,两人跌坐到沙发上。
陈初禾缩着肩膀靠在女人怀里,五官皱的跟要挨打的小狗似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下一秒脸上就要挨巴掌了,但是那道巴掌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男人的声音突然高嗓门地响起来:“今天怎么他妈这么多人爱管闲事啊?!你们又又又是谁啊?我教育我老婆到底关你们什么闲事啊!”
王以涵用手机轻轻抵着下巴,用一副看低认知人专用的怜爱表情看着男人:“嘿大叔,家庭暴力罪是要依法处置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家小狗都知道护着老婆,你怎么就学不会呢?还不如狗?”
“你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王以涵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教育家。”
附近有人笑了声,男人脸色古怪,一时憋得说不出话。陈言泽抓着男人的手腕,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脸色惨白的两人,又收回视线。
“真他妈无语,”男人气急败坏,转而另一只手指着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陈初禾撒气,边指边要往里走,好像要打人一样,“你赶紧起开,不然我——”
“回来。”陈言泽加大手中力道,男人疼得嗷嗷直喊,直往后退,惨兮兮地坐到他妻子对面的沙发上,陈言泽才松手。
男人烦躁地抓着头,似是思考了会儿,猛地抬眼,瞪着猩红的双目瞅他们:“我到底哪惹到你们了?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让我和我老婆走啊?!啊?”
陈初禾扭头问女人:“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女人红着眼说:“他们都在津川,很远。”
男人冷哼一声,摇摇头。女人泪眼闪烁,失望地看了看丈夫,跟陈初禾和其他两个帮了她的人说:“谢谢你,谢谢你们,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吧。”
陈初禾眼神担忧,女人说:“放心吧,今天我们已经拿到了离婚证,下午我就买机票走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见他。”
在场人无一不为女人松口气的。
王以涵从陈言泽身后冒出脑袋来:“诶?那都不是夫妻了,那报警是不是就可以按故意伤害处理了?”说着她看了眼自己手机。
男人:“我们是吵架吵架,我们一块生活了二十多年!”
王以涵刚要说什么,被女人打断。
“谢谢你姑娘,”女人说,“可我不想再耽误了,我只想马上去机场,离开这个.......我做了二十年噩梦的地方。”
女人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水杯,毫不犹豫泼在对面前夫身上。前夫立刻瞪眼,从脖子到耳根子再到眼睛都是骇人的猩红。
可能是在场这么多人给了女人勇气,现在她完全不再惧怕,居高临下冰冷地睥睨着那狗东西:“死玩意,我从今天走出这家火锅店开始就跟你——再没有相见之日。”
·
“真这么酷?”苏宴在电话那边噼噼啪啪边敲键盘边问。
客厅宽大的沙发上,陈初禾舒舒服服躺着,回忆着女人最后杀伐果决的样子,她越发激动:“嗯哼!二十年,我都不敢想象她怎么跟那么个东西一起过的,要我早就抑郁了。”
“呵,你以为她不抑郁吗?”苏宴道,“不过她要是再早点幡然醒悟就好了,也不用多受好几年罪。”
"毕竟年代不同吧,她年纪看起来应不算很年轻了,现在敢勇敢放手总比一直不放强。”
“是呢,禾苗说的对,“苏宴鼓掌,“还有呢,你刚才说陈言泽还有个女的,那女的是谁啊,不会是他现女友吧?”
“......这谁知道呢?”
“呦,听你这口气,吃醋了?”
“乱讲!往日之事不可追兮,出过轨的渣男绝对不能要!”
“对对对对对对,那什么我给你点了麻辣小龙虾,慰问慰问你今天受到爆吨级伤害,一会儿就到了。”
“宴宴!”陈豆苗激动道,“你真是我的好老公!”
“嘤嘤嘤,可是我不想跟你过,”苏宴遗憾至极,“我只想跟你哥过,我要当你大嫂!!”
“......”
嘤嘤嘤,跟宴宴的友情居然惨败给了陈紫晟的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