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悟 第16章 第 16 章

她呆呆的看着萧祯，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闷得厉害。在她爹心目当中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这么多次下来她早就应该看清楚。心里憋着一股气，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既然爹认为我有错，那便是我的错好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氏急忙劝道：“老爷你先消消气，慕宁还小，有什么慢慢教就是，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她还小？！明珠只比她大一个月，可你看看她浑身上下哪有一点比得上明珠？！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还这样不成体统，将来如何配得上肃王妃之位？！”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位置，跟她稀罕当这个王妃似的！

萧祯见她一副不屑的表情，怒意更胜了，“你用不着摆出这幅别人都冤枉了你的模样！今日倘若是明珠，她绝不会想你这样莽撞无知。献王是什么人？他是当朝的王爷！你让他当众给谢家的小侯爷道歉置皇家颜面何地？！更何况你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家，竟然为了谢闻一个外男出头，你让别人怎么想？！”

“小侯爷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恩人。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行的正坐的端还会怕他们吗？”

“你！”萧祯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的手都在发颤，像是随时能背过气去。

徐氏看着这个倔脾气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慕宁，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萧慕宁其实也知道她爹的担忧是道理的，以前在怀安时她就亲眼见过一个女子被谣言给活活逼死，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在太重要。可她就是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让她袖手旁观任由献王羞辱谢闻就是对的吗？！

萧祯道：“当初皇上刚下旨赐婚之时，明珠昔日的处境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她行事有度进退得宜，让淑妃都挑不出一点过错，这才是世家贵女的风范！哪像你现在，简直是顽劣不堪！”

她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在她爹眼里自己竟然这么不堪，深吸了口气道：“既然爹这么不喜欢我，那当初又何必把我接回来？直接将错就错让姐姐嫁给肃王，岂不两全其美？”

“你说什么？”萧祯的双眼像是冒着火，怒道：“你有本事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徐氏见他动了真怒，忙道：“慕宁，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爹说话？还不快想你爹认错。”

认错认错，她到底有什么错？！错在不该知恩图报？还是错在不该活着回到京城碍眼？！

“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就是好胜斗勇爱出风头，我就是顽劣不堪，谁叫我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呐！”

徐氏浑身一颤，声音干涩的道：“慕宁，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是野种，你是我的女儿。”

她冷冷的笑了声，神情格外平静，“怎么会是胡说？这十六年来我几乎每天都会被人骂是野种，还差今日这一回吗？”

徐氏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了极重的打击。萧祯也紧绷着一张脸，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屋内的温度冷到了极点，丫鬟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明珠和萧淮之忽然闯了进来。两人的胸腔起伏不定，应当是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的。

萧淮之跪在慕宁的旁边，道：“爹，今日之事不能怪小妹，是儿子让她这么做的。献王欺人太甚，小侯爷又是我们萧家的恩人，难道要让小妹看着他受辱？那我们萧家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明珠也跪了下来，“爹，自皇上赐婚之后萧家和肃王早已绑在了同一条船上，献王想要对付肃王首当其冲就是萧家。之前在赏花宴上临安公主便已经对慕宁有诸多羞辱，两军交战只是迟早的事。如果还一味忍让反倒让人看轻，女儿也觉得妹妹今日没错。若是女儿面对今日的情形，未必能做到像妹妹这般刚毅。”

萧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仍未表态但态度却松动了不少。

萧慕宁见他似乎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俯首一礼道：“爹娘若没有别的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起身就走，也不管明珠在背后叫了好声，都假装没有听见。

回到葭月轩她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然后一头扎近被子里，连头发丝都捂得严严实实。

后背的伤又疼了起来，应该是刚才力气太大又裂开了。她没有管，直到这一刻眼泪才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想让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好像是一只无助而可怜的小兽。

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小时候哪怕是被人用石头砸破脑袋，她也只是顶着满头的血追上那人打回去。可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从小到大她都盼望着能有爹娘的疼爱，但真当有了之后才发现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在这个家里，她虽然是亲生的，可事实上她才像是那个外来的陌生人。

她不怪明珠，只觉得有些难过......

足足哭了有大半个时辰，她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一摸枕头，发现半边都已经被洇湿。她起身仔细洗了一把脸，等完全看不出异样后才推开房门出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披洒在庭院里，照得四周温柔似水万懒俱寂。

红豆正靠在门口的廊柱上小憩，听到开门声后立即惊醒过来。见她站在门口，想问又不敢问，只得略显局促的道：“姑娘，您、您饿了吗？奴婢让人在炉子上温了百合莲子粥，可要端一碗过来？”

从金明池回来后她一直都没吃东西，现在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也好。”

红豆松了口气，刚想去拿粥忽然就瞥见她的袖子上有血迹。忙转到后面一看，顿时大惊，“姑娘，您的伤......”

惊呼声将隔壁房间的白蔻都吵醒了，她赶紧跑出来一看，眉头也瞬间拧在了一起，“红豆，快去请大夫。”

萧慕宁连忙拦住她，道：“不用了，天色已晚，再把大夫叫来只会扰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只是伤口又裂开了而已，换个药就好了。”

白蔻心疼的看着她，心想老爷还真是心狠，竟一点也不顾及自家姑娘背上还有伤就将她揪到前厅去问罪。往日四姑娘哪怕磕了也要叫太医来看过才行，两厢对比之下自家姑娘反倒像是捡来的。她暗暗叹息道：“那让奴婢帮您吧。”

萧家是武将出身，府里常备有上好的金疮药，红豆去取了一瓶回来。在烛火的照耀下，白蔻三两下的功夫就处理好了，重新用干净的白布再次将伤口包扎起来。

萧慕宁白天的时候就想问了，“白蔻姐姐，为何你处理伤口的手法会如此娴熟？”

“奴婢的哥哥是老爷麾下的一名校尉，以前他每次受伤都是奴婢换药，久而久之便熟练了。”

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以白蔻的身份来给自己当丫鬟委实是有些委屈她了。

白蔻不知道她思绪已经飘远，将东西收好，站起身道：“好了，奴婢去帮姑娘将粥端来。”

“我还想吃杏仁酥饼。”

白蔻失笑，“姑娘放心。”

白天还有些闷热，到了晚上便彻底凉爽下来。吃饱喝足后，她惬意的爬在窗前吹凉风。

红豆过来刚想全她早些休息，眼睛忽然看到外头有一个白影闪过，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萧慕宁瞬间惊坐起来，问：“怎么了？！”

红豆哆哆嗦嗦的指着窗外，“外头好像有个人......”

她闻言立即探出窗户一看，果然见到院子的墙下有一个人正匆匆想要离开，看身形竟然是明珠。她急忙叫住，“姐姐！”

明珠霎时愣住原地，踟蹰的转过身，不安的道：“慕宁......”

萧慕宁推门出去来到她的面前，“姐姐，你怎么站在那儿不进来？”

明珠僵硬的笑了笑，“我想来看看你，但又怕打扰到你休息。”

“不会，我睡觉睡的晚，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

说着，就将她拉进了屋内。

明珠换了一件雨花青料的衣服，这种料子原本是浅碧色。沾上湿气后颜色便会慢慢加深，此时衣服已经呈现青色，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她在绣凳旁坐下，欲言又止的问：“你的伤......还疼吗？”

萧慕宁拍了拍胸脯，笑道：“早就不疼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我这里有一盒玉容膏，对消除疤痕很有奇效，你记得每日让下人帮你涂上两次。”

她接过药膏，“多谢姐姐。”

明珠莞尔，顿了顿道：“今日爹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王府规矩众多，他是怕你将来嫁过去后会吃亏所以才会对你如此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