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244章 第 244 章

门里从入口不远处开始就在两侧排列着很多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巨大的透明罐子，每一个罐子里都注着绿色的液体，泡着一只昏眠中的，形状奇怪的生物，那些怪物的模样每一只都大同小异，细节却不尽相同。又厚又硬的金属桶底和桶顶里藏着灯光，让本身装了暗蓝色光的室内还同时散发着幽绿色，走在其中感觉诡异极了。

往后看，罐子的个头逐渐变小，阿韧不知道这间实验室究竟有多深，但是站在门口看的话，这里像人间通向地府的一段死亡之廊，桶里的水乍一看，好似幽冥之河里浸满死灵和冤魂的水，那一个个发光的罐子像河畔锁着灵魂的灯笼。

而那些怪物又像人间和地府大战后，地府被俘虏上来的怪物，锁在人间供战胜者炫耀战绩。又像一只只巨型的婴儿，虽然现在背井离乡了，但只要有一桶故乡水，就可以像回到母亲的羊水中一样，安全、安心、安静地在其中安眠。

阿韧不禁想起了夏侯家的丧尸陈列馆，一样昏暗的灯光，一样整齐排列着的水牢，只不过陈列馆的丧尸水牢位置靠得比较后，馆内前面空旷的那部分，顶部隐藏装着安全检索灯和好几排的射杀武器，为了避免丧尸出逃造成伤害。而且那些装着丧尸的水牢跟这里的大家伙们比，个头迷你得像能在这些大怪物指尖跳舞的拇指小手办。

十博士随心散漫地走到中间的走廊处，桶内绿色的液体透过底部的灯光化成幽绿色的诡光照在他脸上，以蓝为底，以绿为华的冷色吞噬了他身上所有的人味，他展开双手笑了起来，看起来像一个自甘堕入魔域的可悲虫。

那两排白色的牙齿似乎化成了一把把整齐排列着的断头铡，只要靠近，脖子和拥有神智的灵魂就会被齐根切下，变成魔鬼的傀儡，被利用殆尽后徘徊在幽冥河附近成为无头幽灵，最后凄惨地和十博士背后的那些怪物一起溺死在河里，为那冷异绮诡的绿添色。

怪物再凶，终究抵不过世间的最玲珑之物——人心。

“欢迎来到我的核心基地，这里是我的藏宝库，是我把梦想的台阶铺向神脚下的地方，欢迎你的到来方韧！”

十博士的声音很大，自傲的声音回荡在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幽黑走廊里，回音荡回来的时候，像魔鬼在心脏上敲门。

他转过身，自豪地带着阿韧走在中间，看那些巨大的奇怪生物，“在这里，我会让你看到，我怎么样用人类的一双手，开启通向神的大门！”

他眼梢和嘴角的笑意中开始溢出丝丝疯狂，他好像被这个阴邪的地方给感染，毒浸入骨髓中了一样，“人之力，堪比神明——”

阿韧压住心里的惊奇，表情淡淡地看着那些巨大的生物，“这些是什么？”

十博士看着两旁的怪物，眼里的笑意更深，甚至还带上了一些慈爱，“它们都是我可爱的孩子，我们做了很多实验体，你和它们是同类。”

他忽然转过身，“共和国里没有你的家人，你不属于那片土地，你属于我的实验室。”他用手掌指着自己，“而我，才是你真正的父亲，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唯一的父亲。”

他迫切地看着阿韧，“孩子，叫爸爸！”

少年感觉有点荒唐，疏离礼貌地拒绝了他，“抱歉，从心理意义上来说，我的亲人在共和国，我是共和国人。您已经将我出售了，我不属于您。”

他的眼神坚定：“我只属于自己和我的祖国。”

他在心里暗暗道：（还有夏侯家。）

被拒绝的十博士眼里没有难过和失落，“没关系孩子，你看看这些就会明白了。”

他自信地带着阿韧继续往后走，两旁的生物越来越奇怪，甚至出现了很多童话和怪谈中臆想出来的物种，有长着鱼尾巴和兽头，或者兽耳、尾巴、兽爪的人，还有身上有很大面积被鳞片覆盖，生着蛇瞳，皮肤会变色的人，还有身上长着羽毛，但是没翅膀的人……

还有脸上生着很多眼裂，有的眼裂中开出了植物花朵，有的眼裂中却同时挤着很多眼睛，像人工制造的复眼，其余眼裂里的瞳孔每一颗都不一样，看起来跟眼球博物馆一样无比恶心的生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单独的肢体展示，比如汗毛全都变成了钢针的胳膊，长着很多层指甲的手指等等……

十博士看着这些新型的生物，兴奋地说道：“你见过美人鱼吗？哦用你们共和国的古话来说应该叫鲛人，蜘蛛精、矮人、巨门、会变色的蜥蜴人，还有长着翅膀的精灵、各种不同皮肤和发色以及瞳孔的人……”

“基因是最伟大的，也是神奇的，只要不断地挖掘基因，人类就有无限的可能，甚至不需要任何装备就进入太空也能做到。人类的上限虽然被卡着，但是下限却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我们不断地开发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征服整个宇宙！”

阿韧看得呆住了，十博士对于他这些实验品喋喋不休的介绍逐渐化作风，模糊地从耳旁飘离，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如果大小姐在这里，看到这些童话和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生物居然真的被制造出来了，应该会最起码有那么一瞬间是很兴奋的。但是……他的心变沉，被良心的铁索勒得发疼，这些实验是杀害折磨了多少人才做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基因的开发一旦没有国家和法律在背后束缚扶正，人类就会打开潘多拉魔盒，给自己带来应付不了的灾难，除非有大脑开发度接近于百分之百的人，而且他/她必须是心拥正义的。可据他查资料所知，蓝星上没有这样的人，眼前的十博士大脑开发程度也只比普通人多了不到百分之五而已。

他垂降眼睑，（不加控制的基因研发，后果就会变得像这次的丧尸灾害一样恐怖。）

少年微微低着头，红发映在绿色的缸壁上，火苗伏寂却未熄，依然跃跃欲试的试图重燃高涨，但是整间实验室里的气氛过于怪异和冷了，他的火苗有些抗不过，仅够保护自己。

缸内的绿色灯光照在他脸上，却没有吞噬掉他的眼睛，也没有吞噬他头上的一丁点红色。阿韧的脸被这光照得愈发妖异绮艳，如刀削般阔挺冷厉，每一个五官和每一个棱角都仿佛是一把钢刀，它们蓄势待发，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势要切开这些怪异的水缸，刺破这间令人憋闷无比的阴暗实验室。

“对了！”十博士突然转过身，阿韧看着他，表情淡然，多年的反应训练变成了很好的保护衣，让他即使被吓到也很难从表面上看出来。

“还有加西亚，就是他们家的那个继承人，那个对你很感兴趣的丫头，她也是特殊的，只不过跟你比起来，那家伙就是一堆垃圾，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阿韧没兴趣知道她的事，他把话题给随便岔了个方向：“什么是巨门？”

十博士扭头看向前面还没走到的那些罐子，里面无一例外都装着很大的人类，他们的身材大部分都异常壮硕，几乎有两个等比例放大的正常人那么宽，他们大到了抬手擎天的地步，站在那里就像一道门。

一道连接神和人世界的门——

博士的眼睛放出光，又透出深深的痴迷和狂热来，过于热烈和复杂的情绪像碎片一样在他眼睛这只万花筒里被搅拌，灿烂的旋转，其中透出的光芒耀眼得能照亮这整间铺满了**，本身也像极了**，黑如深渊，没有尽头的黯色恐怖——实验室。

阿韧的目光追随着看向那些巨人，十博士的语气开始慢下来，但是那慢里却似乎在缓慢的孕育着什么东西，像是悄悄涨潮的海水，不躲开就是一场巨大的海啸。他的目光一点点放空了，虹宇里藏着准备爆裂万维的震撼和惊讶，看样子，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巨大的……人类！见过吗？因为很像神明，所以我给他们取名巨门。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可思议的门。”

阿韧看着十博士怪异的模样，又扭头扫了一眼身后已经走过的区域，那些奇异瑰丽的实验品静静地眠在水牢中，像博士思维爆炸后努力具象化生出的花朵。人类的思维之花一定是美丽的，只是这花的盛开若是汲取了同胞的血，就会变成一场、一副恐怖的黑色艺术，像自身就传播着看不见毒素的异形鸦|片。

（看来，过去有什么事情给他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冲击，严重到改变了这个男人的性格，改变了他的大脑，让他变成了这样一个没有人良的，接近于纯粹和完美的疯子。）

突然，十博士再次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疯狂之色充斥着眼球，可怜的碳基眼球微微颤抖着，就快要因为主人过载的情绪和**而发生一场爆裂。阿韧几乎看到了他的眼睛在下一秒爆开，血花和白色的组织迸裂四溅，血液顺着眼眶纷纷地，不间断地往下流，化成一组血红色的粗糙流苏，余下的那部分则彻底干涸在眼眶四周，烙印成马戏团小丑滑稽的眼妆。

他是小丑！

阿韧闭了闭眼睛，努力甩掉这些可怕的想法，这个地方有点邪门，他也被黑暗的病毒感染脑子了。

“还有你的名字，你以为你的大小姐是随随便便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吗？那是一个代号，她迟早要告诉你，并用那个规定的代号驯化你这只实验兽，她也只不过是个傀儡。”

“你的名字来自于我们的实验天造神，没错，聪明的小伙子，就是创造你的这项实验，你是我们试图创造的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