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空见夜昙烬 第3章 矛盾

白鬼窟。

“你说他每次都去了哪？”鬼王百无聊奈地坐在高台上，脚踩在一颗白骨骷髅头上。

“属下不知。”战战兢兢的鬼首跪了个五体投地，“属下失职，请主人惩罚。”

鬼主欣赏着手里紫黑色的宝石，一时入了迷，没有答他，鬼首趴在地上感觉身体越来越凉，似乎已经半截入土。

他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属下愿将功赎罪，将岚初霁找回来。”

鬼主摇了摇头，将宝石扔到他脚边。

“狼崽子总是养不熟的，算了...”

“若主人需要，属下愿去取他性命。”

岚初霁三年前一人大战江湖上百高手，强到令人发指，现在谁敢说杀他。鬼主笑了笑，又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我杀他作甚？我说的狼崽子是我。”

鬼首：“？”

“大概在十二年前吧。”鬼主难得有兴致说起往事，“他母亲将我托付给他，说要让他助我出人头地，就这样，我利用他走到了鬼主的位置，还逼他喝下了百鬼窟的毒药，让他为我所用。”

鬼首深吸一口气，平白无故和他说这些，他只会以为自己马上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他很奇怪，你知道吗？”

鬼主这句话无疑是废话。

单从岚初霁成日带着个笑面来说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别说那性格，简直是有病。鬼首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他那天躲在暗处，看见岚初霁面无表情的刺了黑罗刹一剑。

刺完就走，连头也不回。

他做什么事好像不需要原因，就像想起应该捅对方一刀，于是就动手了。

先前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比如一群鬼怪在喝酒，岚初霁上来就是一脚，把座椅全部踹翻，也没说缘由，也没人敢问。

有人把那说成他恃宠而骄，是鬼王纵容出来的。

但他不觉得，他觉得更像对方本来就是疯的，他毫无感情，于是就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一些事情，但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做法是否得当。

“他没有人的情感，所以总是在模仿，模仿别人的样子让自己正常。”

“其实这样活着挺累的吧。”鬼王道：“快到他生辰了，你替我给他准备一份贺礼吧。”

鬼首：“是。不知主人要什么？”

“查清楚，他去见了什么人。”鬼主笑道：“剁了给他做张肉饼吧。”

鬼首：“......”

半晌，他才从嘴里挤出一个是字。

他帮岚初霁说话的举动太过突兀，恐怕被鬼王察觉了。

百鬼窟这个地方就是个人吃人，鬼吃鬼的地方，所有事情只要不祸及己身，没人会多管闲事。

鬼王让他去查，无疑是破坏他们的联盟，也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试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什么都知道。

......

岚初霁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肯半根焦炭玉米的杨朱明，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杨朱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嘴角沾着黑炭灰，还一个劲的啃。

没记错的话，皇家很在意礼仪，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不会是这副吃相。看来如他所说，四皇子早在悬崖下粉身碎骨，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山间无名的怪书生。

“我刚刚偷听，记得你说‘再给我三日’。”岚初霁一边在暗自腹诽杨朱明，一边道，“你要这三日作甚？想把我这尊佛送走？“

杨朱明点点头，又摇头：“不只。”

他确实是想把岚初霁送走，免得对方坏自己的事，也避免牵连无辜。但除此之外，他还想去山岭外的市集看看，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事那些人帮了他，即使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明白岚初霁为什么回来看他，因为他也曾为人所救，所有也想着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们。

“我想看一看这个真实的人间。”

岚初霁没太听懂他的话。

但瞧对方的神情，似乎不会给他解释。

岚初霁：“我可以替你杀了摄政王，也算报恩了。”

啃玉米的杨朱明突然一顿，随后方向手里的玉米，用袖子擦了擦手，不顾岚初霁反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

杨朱明：“你想什么呢？我干嘛刺杀他？”他笑着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再说了，我作甚让你去杀他，报恩这事全凭你的意愿，我无意胁迫。”

岚初霁鄙夷他用脏手摸他的表情一怔，心脏猛的一颤，像被用力砸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露慌乱。

“怎么了？”

岚初霁看了胸口一眼，他确信自己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暗算。

但是为什么这么会疼，为什么像受了内伤一样。

失神的片刻，他体内的毒再次作用起来，幻觉让他听见很多种声音。

女人的：“阿岚，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照顾好他，算阿娘求你。”

男孩的：“哥哥，阿我要告诉阿娘你欺负我，你答应他照顾我的。”

“阿岚！娘求你了！”

邻里：“养了个小白眼狼，当年不是你娘收留你，你早和你的亲生父母一起死了。”

“阿岚，你就当报娘养育你这么多年的恩行吗？”

十二年前他的声音：“好。”

“阿岚！”

杨朱明推了推他，发现他额头挂着一滴滴冷汗。

“阿岚！？”

这一声呼唤刺破幻觉，将岚初霁唤回现实。

他疲倦地扶额道：“我没事。”

说起来，杨朱明还是第一个不要求他报什么恩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没事的，杨朱明：“你要不休息一会儿？”

岚初霁摇摇头：“我不需要休息。”

“......”

要是自己能打过他的话，杨朱明很乐意一棒子打晕他，让他好好休息一番，免得莫名其妙发神经。

但现实是他打不过。

岚初霁：“你三日后要去哪？”

杨朱明坦率地答道：“进京。”

岚初霁点点头：“我陪你。”

“？”

“这恩我必须报。”岚初霁拿出手绢，擦去额头的汗，“你说的，全凭我的意愿。”

杨朱明：“......”

“你们百鬼窟的事情不够你做吗？”

岚初霁轻蔑地道：“谁敢使唤我做事？”

“切。”杨朱明看着他，暗自叹了口气，“话说，为什么要陪我进京？”

“我说玩，你信吗？”

“不信。”

这人是纯疯的，他管不了，就算他拒绝，这人多半也会跟着，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养成这副模样的。

一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先是在萍水相逢的可疑之人面前露脸，又是以猜到对方真实身份为乐，再是明知其中水深，还非要一头扎进去。

也罢，兴许穷尽这一生，他也再找不出一个能和自己一般的了。

他又何曾不是，被人追杀义却无反顾救下萍水相逢之人，明知对方身份可疑却依旧却止不住好奇，甚至刚刚对方说要陪他，他居然险些一口答应。

他们两个，怎能不算是知己？

“好吧，那就多多关照。”杨朱明举起手边的玉米，做出干杯的姿势，“尝尝？”

岚初霁一脸不屑，推开他的脏手：“自己吃，别拿来恶心我。”

......

次日早朝。

齐王高站与台阶之上，俯视朝跪拜于地的朝臣，他心里那团权欲的火越烧越大，余光不自觉的瞥向那把黄金椅。

要不了多久了，这个位置甚至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了。

方及弱冠的皇帝早已中病缠身，太医偷偷暗示过他几回，大概就在这一年了。

再加上皇帝上位以来，对宗亲赶尽杀绝，现在皇室于皇帝平辈的已经没了人，后辈更不必说，皇帝自己膝下无子，姊妹们不是和亲便是死了，几乎无人可以在皇帝死后继承大统，除了他。

想到这一路他为了在这狗皇帝手下活命，杀了人，屈了尊，失了几乎一切，他便恨得牙痒痒。

终于属于他的天下要来了。

他难以压制住心里的兴奋，表面却没有透露分毫，他抬手道：“诸卿免礼。”

他这令刚下，有些大臣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有人疾驰而入，大喊不好了。

太监：“大胆，何人殿内疾驰！

那人跪拜道：“拜见摄政王，下官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急于传给陛下！”

殿外没拦住人的视为涌入，想将这人拖下殿去。

齐王扶额，他自然想把这冒犯他威严之人碎尸万端，但他似乎见过此人。

“何事。”齐王想起个人——四皇子。

这人之前是四皇子的近卫，皇帝为了铲除四皇子，买通了他身边的亲信，陷害与他。那位亲信就是这人。

后来许是留在朝中当了个芝麻官，他才一直没注意到。

那人声音有些颤抖，将手里字条递给身旁的公公，满朝的视线的集中在那张字条上面，因为不少人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四皇子早就成了一个禁词，无人敢提起，而正因如此，和他有关的东西才显得稀奇，即使那张纸条上写的可能是谁家的狗咬死了谁家的猫。

摄政王轻蔑地展开那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亡灵复生，取尔狗命。

落款，杨朱明。

齐王双手打颤，将手里的字条一撕两半，一脚踹在递字条的太监身上。

“大胆余孽，竟安敢造次！”

“来人拖下去斩首示众！”

朝臣不知发生什么，但是都齐齐跪下：“王爷息怒！”

首辅向来与他不合，假意的弯了弯膝盖，就当跪过，随后他看见对方开口：“不知写了什么，让王爷如此气急败坏。”

齐王摆摆手：“陛下殚精竭虑，如今久病不起，就有人打起歪心思想要朝廷动乱了。”

说着他让刚刚被他踹了一脚，一瘸一拐的太监将撕开的字条递给首辅。

首辅微微挑了挑眉。

他曾教四皇字写过字，认得对方的字迹，他写花时喜欢把弯钩写得格外长，还非常桀骜不驯，爱靠自己的喜好把字写得大小不一，不看乱如麻，细看又觉得这字有蛟龙之势。

“齐王，这字若不是他写的，我便撞死在这个柱子上！”说着他仰天大小起来，“看来王爷有的忙了，老臣这身子骨不好，就不和你们年轻人折腾了。”

说罢，他摘下乌纱帽，大笑着将字条递给一位文官，便出了大殿。

“他回来了！”那位文官大喊道：“四皇子，四皇子回来了！”

朝堂间闻言，瞬间乱成一团。

首辅当朝辞官，这足以让所有人确信，这字条为真。

可是当年他们不少人亲眼看见对反坠下悬崖，那悬崖万丈之高，崖下又无河流，这么可能摔不死？

齐王胸口堵了什么，他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随后朝堂上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太医连忙上前去诊治。

“是毒！”

还拿着字条观摩的官员立马扔掉手里的字条，手上慢慢爬起了红斑，其他碰过字条的也一样。

但诡异的是，齐王手上并未红斑。

[垂耳兔头]欢迎纠错，欢迎批评，不好看请狠狠的踢我，作者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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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