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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是语言的交锋，是唇枪舌战，是只顾散发攻击性而无差别袭击对方弱势的一种行为。
江靖害怕争吵，甚至害怕激烈的语言在自己面前出现，所以他从小只会一件事，逃避。
他会在自己身边朋友即将愤怒起来的时候妥协，因为他在父母面前就是如此。他会逃避怒火，当他们真正存在的时候，去忽视，去无视，去用一叶障目的法子欺骗自己。
他自己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去改，也找不到补救的方法。
所以他只好逃避。
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那种吵架之后还能重归于好的关系，不，或许他见过，但是太少了，以至于印象并不深刻。他见过的多是破裂后再无复合的可能，是激烈交锋之后漫长的冷战，是冰点，是对视中夹枪带棒的问候。
所以他面对争论只有无措，恐惧自己恐惧身边所有人的怒火。
“不必道歉，江靖哥，这不是你的错。”郑予时说，“先吃饭吧，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想怎么回消息。”
午饭后，郑予时和江靖在商场里随便转了转，上车时郑予时丢给他一个软乎乎的小挂件。
“这是什么？”
挂件用透明软壳包裹起来的，里面的东西像流体，捏变形后很快又恢复原状，露-出表面的小熊图案。
“解压神器，叫捏捏。”郑予时说，“压力大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使劲揉它，不用担心捏爆，反正无论怎样都会恢复原状。”
江靖尝试着把里面揉得乱七八糟，各个颜色都混成了一片，几秒之后小熊图案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好神奇。”江靖没有关注过这种东西，他知道有那种果冻胶和这个手感类似，也知道一些类似记忆金属性质的东西可以复原，但是他确实没有亲自玩过这种二者结合的东西。
郑予时开车回家，江靖就坐在一旁把捏捏捏成各种惨不忍睹的样子，然后静静地看着它复原。
到家后，江靖下车甚至心情不错地对着声控灯嘿了一声。
江靖没有忘记要回郑超远的消息，但是打开看见手机里他的小作文还是有些头疼。
不过大致内容除了道歉之外还有一些他对江靖的担忧。
超远：我总是很难猜透你的想法，我看不懂你这个人，尽管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总是感觉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仔细想想，还真的是一直以来你对我说的只有好和可以，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喜好。
超远：这是我的问题，一直以来我只顾着自以为是的关心，希望能够更了解你一点，但是你这个人嘴巴跟焊起来了一样，几乎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讨厌什么。
超远：直到上次予时说我话密了，我才意识到我对你有些过分关注了，对不起。江靖，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把你当亲人，当朋友，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把自己藏起来缩进壳子里。我们都二十多岁了，你不能总是沉默地走过自己的人生，至少让我知道哪些事你能接受，哪些事你不能接受，可以吗？
超远：听说你昨天气到差点失去意识了，我很担心，但是予时不让我去见你，我知道是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我，并且告诉我你生气的理由。
超远：手机我会赔你一个。
江靖觉得超远没做错什么，看了郑超远的信息，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只好发了个“我没事，别担心。”
郑超远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你回家了吗？”
“回了。超远哥，我真的没事，我现在也不生气了。”
“你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我现在心情可好了，予时哥送了我一个捏捏，特别好玩，我玩一路了。”江靖把捏捏和手机挂在了一起，现在手伤还在把-玩着。
郑超远那边十分安静，呼吸声传到了江靖这里。
“对不起。”
江靖手一顿，不好意思道：“没关系。”
“可以告诉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江靖仔细想想，斟酌试探道：“谈，恋爱？”
郑超远还没有说话，江靖又详细道：“大概是，你像催婚的一样告诉我恋爱有多好结婚有多好有小宝宝有多好，但是实际上我并不喜欢，超远，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去爱一个人。”
“我当时只是想，让你从自己身上的事情走出来，分分心什么的。”
“我觉得爱人的前提是好好爱自己，可是我对自己并不好。”江靖说，“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把恋爱当做消遣，把人际关系处成有今天没明天的状态。当然我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精力少一点，能做的事情确实有限。”
“你总是很疲惫，我……”
“对不起，我在努力调整了。”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帮你，看你颓废，我特别担心。”
“对不起，也谢谢你，你们愿意接纳我的存在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剩下的可以靠我自己的。”
“你不知道，你和郑予时那家伙……”郑超远猛然噤声，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江靖，你告诉我，郑予时对你好吗？”
江靖想起和郑予时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每次发现郑予时在拉着自己一把时的心情，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他对我很好，认识他我感到很荣幸。”
无论怎样，和郑超远郑予时他们交往，在江靖看来都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他的社交圈子本就狭小，真正被当做是自己朋友的家伙只有郑超远，如今又来了一个郑予时，江靖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唉，嘶……你觉得好就行，反正，你，你，你要是……”郑超远似乎在纠结什么，但最终依旧没有说出口，“你的这些担忧和想法，是不是和伯父伯母有关啊……”
郑超远猜测的也很准，他们郑家人都有读心术吗？江靖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抱歉，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说，但是，确实是有一点关系。你让我想想，等我整理好思绪第一个和你说。”江靖无奈摇头。
尽管他现在依旧无法坦然开口，但是郑超远和郑予时对他说的话确实让他萌生出了不能逃避的想法，至于怎么面对，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那边郑超远却用果然的语气气愤了起来：“我就知道！小时候我们吐槽爹妈的时候你就一句话不说，我就知道闷不吭声的家伙家里肯定有坨大的。你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长大了，心里指不定多扭曲呢。”
江靖哭笑不得：“这么直白啊。”
“以后哥罩着你，咱小江少爷才不缺人疼爱呢。”
江靖笑了两声：“倒也不至于。”
“江靖，我爱你，你记住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江靖本想顺嘴应下，但是猛然间意识到了对方说了什么，忙啊啊了两声。
但是郑超远没有说完，他继续道：“你要是女生我保证一个恋爱都不谈，小时候就把你抓的牢牢的，长大了偷你身份证和你领小红本本让你跟我过好日子。但是你是男生，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好哥们，哥们的爱永远不会变，属于你的永远属于你。”
“啊，我……你，这，太沉重了，你，你，啊？”
“但是你要是偷我女朋友，嘿，那我就要跟你干架了。”郑超远补充地格外迅速，“就算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也决不能动我未来的老婆你听见没。”
江靖愣了愣，口中道：“听见了。”
江靖停止了思考，郑超远的话他能明白，但是，告白是啥？他需要先弄明白一件事，不是亲人的关系，也不是爱人的关系，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对方的重视程度吗？他有些不太能明白郑超远言语中的深度了，如果是喜欢他的话，后面讲的内容又和喜欢他完全无关，那到底是……
啥？
“江靖，柚子吃不？”郑予时轻轻敲了敲门，端了一盘柚子走了进来。
江靖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郑予时。
“怎么了？”
“郑超远，在和我电话。”
“昂，说啥了。”
江靖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郑予时。
手机里的郑超远似乎听见了郑予时的声音，立刻大叫着威胁江靖：“不要说！不许告诉他！江靖离这个恐怖的家伙远点！”
但是江靖已经开口了：“他说他爱我，啊，朋友兄弟之间可以这么说吗？”
郑予时额角抽了抽，咬牙道：“可以，你对我说。”
手机里还在不要命地尖叫：“闭嘴闭嘴！不要对他说！”
“我，我啊……”
“江靖！”郑超远破音了，从话筒里传来格外地撕心裂肺。
郑予时捡起江靖的手机，眯眼道：“郑超远。”
“你干什么。”手机里怒气冲冲。
“老子爱你。”手机外咬牙切齿。
哦吼，郑予时爆粗了。
“你骂的真脏我-草，郑予时你——”
江靖表情略微惊讶，然后就看见他挂断了郑超远的电话。
郑予时把手机还了回去，江靖还微微张着嘴，被他塞了一块柚子进去。
“告白的话不能随便乱说，无论是什么情谊。”
江靖框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是傻，他知道只是郑超远表达好感和亲密的方式有点open，所以他理解，他能懂。在他看来告白和谈恋爱一样，都要好好确认之后正式且认真的说出口，所以他确实不会乱说。
“我知道，就是刚才有点懵。”
郑予时理解地点了点头：“要我我也懵。”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他的手搓着自己的裤缝，指尖都搓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