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予时抓住江靖的两只手,把他掀翻在地。江靖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却并不是聚焦的状态。
江靖的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蜷缩在一起,如鸡爪一般,郑予时用很重的力气才将他的手完整摊开,并不断揉捏他拇指与食指之间手掌的那块肉。
“吸气,多吸气,江靖。”
郑予时一边捏着手,一边掐着江靖的人中。
江靖听不见任何话,只感受到心脏在跳动,跳动。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却是进气少出气多。
“憋一会儿。”郑予时捂住江靖的口鼻,过一会又松开去掐他的人中,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江靖鼻子下被掐出了很重的指痕。
就这样反复几次,江靖的手已经回温,两个手掌逐渐柔软了下来,也不似方才僵直,呼吸也平缓了不少。
他躺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那泪水似乎是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一串,只从眼角处缓缓滑落。
郑予时还在掐着他的人中,并且力度不减。
“疼。”
“忍着。”
江靖眨了眨眼,泪水又滑下来了几滴。
“真的疼。”他的声音沙哑,似乎是被气体快速流动伤害到了嗓子,口干的要命。
郑予时松了手,在他人中处又揉了许久,一直没有收手。
江靖的呼吸全都打在郑予时的手上,汗水泪水浸透了他的袖口和自己的领口。
郑予时把江靖的衣服拉开,露出他方才自己揉搓后已经通红的胸口。
麻木退去,剩下的只有酸痛,江靖一点力气也没有,被郑予时抓着手站了起来,只是脚底发软,站起身也是晃晃悠悠的。
“你的手机屏幕碎了。”郑予时把江靖扶到沙发上坐着,然后捡起了被他丢出去的手机,“这个牌子……出新的机型了,芯片也更新了,刚好是小年夜那天上新的,市区有体验店,你想去看看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江靖都这样了,郑予时竟然能什么都不问,难道对他的过去真的没有一点好奇吗?
“那你想说吗?”
江靖的目光从凌乱的发丝间与郑予时对上。站着的人他低着头,眼里不是审视不是探究不是好奇,而是平静。
这目光如静水,如风过无痕的巨大湖面,只有波纹而无巨浪。让人感觉被包容在其中,而不是胆战心惊。
所以他问:“你想听吗?”
如果郑予时想听,他可能会说,也可能不会说。因为自己家里这些事,自己经历过的这些事,其实十分地微不足道,说出来也许别人会觉得矫情,会觉得自己的纠结没必要。
因为他渴望的认可向来要比旁人的要奇怪,他自己也有没能想开的地方。
如果没有人能理解,那么自认为是伤口的东西扒拉开之后,依旧是伤口。
至少现在他的想法是这样的。
所以郑予时,你想听吗?
郑予时用那破碎的手机,托住了江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正大光明地和他对视。
屏幕四分五裂,映着江靖被汗水洇湿的发丝,还有那双并不坚定的眼。
“我会听,但不是现在。”
郑予时的目光将他紧紧包裹其中,江靖心底一颤,颤抖着手就要碰上他的手臂。如果,如果这种目光可以一直属于自己。
想什么呢江靖,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你要做的,只有旁观而已。
“所以我在很认真地第二次向你发出约会申请,第一次是网红桥,第二次是手机店,江靖,你去不去。”
郑予时的话把江靖的思路扯了回来,手机还在下巴上顶着,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所以他轻轻喘了一声才道:“去。”
实体店在市区,和他们离得很近,毕竟都属于同一片开发区,新区建了新的市政府大楼,所以相对应的新的商业中心也挪了过来,旧的中心城区有不少学校,那边也依旧热闹。
江靖的手机能开机,能看时间,但是屏幕上的触控完全失灵,确实也是用了三年的旧款了,早就有想换手机的打算。
新的手机搭载了更高性能的芯片,跑分数据看起来也是很能打,散热也做的很不错,许多报道都在夸赞它的性能。不过摄像功能稍微差了一点,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毕竟是电竞级的设备,对摄影的要求反而没有那么严格。
“您平常手机的用途最多是拿来做什么?”
“存图,测验程序,聊天。”江靖说。
江靖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今天早上起床照镜子,他发现自己人中处鼓了很大一个包,和南方某些地区的毒蚊子咬的一样大,又红又肿,乍一眼看上去能给他吓一跳,所以出门还是带了一个口罩。
“偶尔也会玩点游戏。”
江靖自己知道自己的需求,也自己看了一些功能和系统数据,综合考虑下来还是这个型号的最为合适。
近期甚至还有和其他IP的联名,实体店正好有相关的活动,江靖挑选好了手机的配置就去付款了,店里还送了马克杯雨伞和一些小贴纸。
旧手机的内容经过备份到了新手机上,江靖交给了用户中心回收,并给郑予时打了打电话试验功能。
在郑予时手机上显示陌生来电,他点了接通。江靖这边随便说了几句,郑予时的手机听筒里很清晰地传来了他的声音。
郑予时挂了电话,轻轻摇了摇手机:“江靖哥,我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了。”
江靖吸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是我主动给你的。”
郑予时将号码改了备注,江靖看见上面写的是“AAA江靖哥”。
“你应该弄个防窥膜,我一看就看见了。”江靖提醒道。
“给你看,无所谓。”
江靖也给郑予时打上了“AAA予时哥”的备注。
买完手机,两个人又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店吃东西。新的手机和旧款属于同一个品牌,熟悉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有一些设置还没有修正好。江靖这里的消息一直在叮叮叮得响,饭菜刚上来,江靖实在忍不住了,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急着找他。
郑予时向他伸出了手,江靖一愣,十分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这么相信我?”
“应该只有郑超远给我发这么多消息。”
手机还没有设置密码,锁屏界面能看见是谁发来的,但是信息是不可见的。
郑予时调低了铃声,又把手机还了回去。
“这款敲击侧边可以快速降低提示音,我不会私自看你消息的。”郑予时说。
最新一条确实是郑超远发来的消息,但是一直发消息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群聊推送,估计是到了活动的时间了,一直很热闹地在滴滴滴。
江靖印象里没有加过这种群聊,看了一眼都是不熟悉的东西,便删群退出了。
郑超远一共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今天只发了一条,昨天的内容白花花地占据了整个屏幕,看起来有些眼花缭乱。
但是他昨天手机摔坏了,之后也没怎么用过电子设备,平板也收起来了,所有的消息便都错过了。
江靖:刚换了新手机,在和予时哥吃饭,晚点回你。
超远:好。
江靖放下手机,和郑予时一起吃东西。
“郑超远昨天没有回来吗?”
“我没让他回来。”郑予时说。
江靖问:“为什么。”
郑予时只道:“我觉得他回来会让你生气。”
江靖一愣,虽然昨天确实是因为和郑超远的聊天内容让他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一时生气,结果没想到直接给自己干成呼吸性碱中毒了。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原因,手机摔碎了郑予时甚至也不能看见聊天记录,他是怎么知道谁让他气愤的。
“是我猜的,他昨天一直在给我发消息问我你为什么不理他,我有时候觉得郑超远有病。”郑予时评价起自己堂哥起来并不委婉,“他事情很多,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自以为对别人好,实际上根本不知道怎么掌握分寸。”
江靖疲惫叹气:“他,就,还行吧。”
“你太能包容他了,如果是我我会和他打一架。”
“没必要没必要。”江靖摊手下压。
郑予时也叹了一口气:“江靖哥,你的底线真的很容易变得没有下限。”
江靖想要说些什么,郑予时却把筷子放了下来,很认真地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我只是客观评价表达我对我自己堂哥的不满和对你的担心。昨天的事情发生后我是有些生气的,所以我让郑超远带着东西直接去了姑妈家,如果让你觉得很难办你可以当我没有说过,我也可以让他立刻回来。我和我的兄弟之间可以有误会有矛盾,但是我不会让你夹杂在我们中间难做。”
郑予时这一段话说的十分真诚,语气也很坚定,江靖最不擅长面对的就是这种场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我……”
“江靖哥,别人的话,有时候是可以只听而不去迎合的,说说就过去了。”郑予时说,“更何况我和郑超远是兄弟,从小到大都是有架就干有事就说。所以,就算我现在在你面前和他打起来,晚上我俩依旧要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明天早上起来还是要互相问好。”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郑超远的朋友,是我们很重要的人。你的想法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你不能总是去迁就我迁就郑超远。”
江靖把郑予时的话听了进去,也在思考郑予时话语中的含义。
良久,他呼出一口气:“抱歉,我,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这样相处,我只是,害怕争吵。”
他只是害怕争吵,至于别的,他只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