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华的陪伴中,谭笑第一次没有依靠药物入睡。
服用药物强行带来的睡眠并不安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而且经常会做一整晚的梦,光怪陆离,颠三倒四,醒来以后常常会头痛欲裂,昏沉乏累,比没睡还疲惫。
但这一次,谭笑睡得尤其安稳,而且很沉,像是要一次性把这辈子漏掉的觉都补完似的,直到下午才起床。
李华不在。
桌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唯余一盏月亮灯。
谭笑如遭电击般,心脏倏尔漏跳几拍,随即惴惴不安地加速跳动。
他下意识想去拿那盏灯,没想到足尖刚碰地,腰部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像是脊椎被锤子狠狠凿了一下,简直要将他的身体从中折断。
浓厚的黑雾盖住他视线,有一瞬间他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双腿一软,便跌撞到地面。
膝盖撞得桌腿一阵摇晃,放在边缘的陶瓷杯摔下来,应声而碎。
有一片锋锐的溅射到谭笑脸颊,留下一层浅浅的划痕,很快溢了血。
李华从谭笑主刀医生的诊室回来,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病房没开灯,阳光穿透窗帘照进来一些,与黑暗糅杂,使得场景很模糊。
谭笑跪在画面中间,低垂着头,被睡得蓬松凌乱的头发遮住眉毛,投下一片到鼻尖的黑影。
看不清眼神,但能觉察到他低落到糟糕的情绪,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浓稠的阴云里。
“怎么了,笑笑?”李华心疼到难以附加,话刚出口,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迈出去,到谭笑身前。
李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怕吓到他,半跪下来,抬起一只手,拇指微张开,四指并起,覆在谭笑下颚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一下触碰让谭笑浑身一颤,像挣脱了某种噩梦般,有些不可思议的抬眼。
眸低的光亮错愕又庆幸,温柔从谭笑那双笑眼深处溢出来,渐上眉梢。
他右手握住李华覆在他脸颊前的手腕:“……小花。”
适应病房内的昏暗后,李华看见,谭笑清澈明净的瞳孔中,映出两个小小的人影。
那是李华自己。
“我在,”李华轻声回应,“地上凉,别感冒了,先起来。”
谭笑被他扶着坐到床边,握李华的手不自觉添了几分力度,仿佛稍抓不住,李华就会化作泡沫消散:“……我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一场美好到,让他不敢置信的梦。
听他这样说,李华心里有些难受,蜷曲手指,反握住他的手:“不是梦。”
李华笑起来,温和地凝视他:“早啊笑笑,我爱你。”
笑容会传染。
谭笑弯了弯眼睛:“早啊小花哥哥,我也爱你。”
这是全新的一天。
云开雪霁,朗日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