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第21章 重启

好在这一次陆未晞并没能在忧郁的情绪中沉浸很久，消失了许久的江川的一条消息简直堪比一个深海鱼雷，直接把陆未晞这条几近搁浅的翻车鱼给炸回了人间。

【江川：下午三点，咖啡厅见】

“你说，这些剧本都是给我的？”

陆未晞望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剧本，多少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让我剧本随便挑的意思？”

要不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陆未晞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进入了被人递本子求出演的大咖队列，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微妙的飘了起来。

但这种醺醺然的感觉并没能持续多久，江川已然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向陆未晞投来了死亡凝视。

“你发梦呢？这些本子都是大片的原创剧本，你好好看看，多揣摩揣摩。”

江川潇洒地伸了伸腿，旋即又把二郎腿一翘，强行把咖啡厅的沙发坐出了一副王座的架势。

不得不说，江川无论是从外形还是身材在演艺圈里都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放着这么好的外型条件不出道跑来当经纪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样想着，陆未晞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心底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江川像是有些意外又或者是过于震惊，他难得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翻了个克制的白眼，没好气地开口道：“我的天呐，你现在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吗？下部戏有着落了吗？今年的计划是什么？明年呢？我出道去当艺人了，谁来当你的泥菩萨？”

江川显然是不想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还没等陆未晞开口，他已经毫不留情地强行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对了，上个月我没找你，你自己干了点什么？说来听听吧。”

熟悉陆未晞的人都知道，比他星途更坎坷的是他的原生家庭，像这样查户口似的问自己之前做了什么的记忆在陆未晞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罕见。

以至于陆未晞在听到问题的瞬间非但没有产生一丝一毫被侵犯**的冒犯感，反而打从心底泛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像是在外流浪了许久的野猫，忽然被人类温暖的手摸了一把脑袋，让他不但不想伸出利爪去挠花这个人的脸，反而莫名有种想要归属到这个人身边的错觉。

江川显然是不知道陆未晞现在在想什么的，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会直接给陆未晞一电炮，好把陆未晞这散发着可怕的矫情的想法给轰成渣。

“嗯，我之前联系不上你，所以就出去找了下工作，权当消磨时间。”陆未晞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丝诡异的不好意思，所以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个清澈愚蠢的男大生。

“你？找工作？”江川眉毛一挑，敏感地捕捉到了陆未晞期期艾艾言语间的bug，直接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找的是什么工作？应该不是自己去见组了吧？”

“不是。”

艺人越过经纪人自己去见组其实是件挺不得体的事情，所以哪怕再联系不上江川，陆未晞也没傻到去触这个霉头。

“我想着技多不压身，所以就去去咖啡厅应聘咖啡师去了。”陆未晞冲着江川爽朗一下，活像只活泼开朗的大金毛。

但江川显然被陆未晞这难以评价的操作骚得上不来气，他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平息了自己暴起杀人的冲动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说，你之前是想去咖啡厅打工对吗？”

“嗯呐！”

江川：……

天可怜见，江川简直怀疑之前那个在剧组假摔的人根本就是他当时一厢情愿产生的错觉，而眼前这个智商忽然骤降的大金毛才是他多年不工作后罪有应得看走眼的报应。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演员吗？”

“我记得啊。”陆未晞一脸天真地看着江川，差点没把江川直接看得心梗。

江川强忍下破口大骂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继续问道：“那你没戏拍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看书，多看看经典的电影培养培养演技，再不济你去健身房练练肌肉也是好的。去咖啡厅打工算什么？对我不回你微信的消极抵抗么？”

陆未晞之前穷惯了，被江川这么一通连环问下来，他突然发现江川说得没错。

拿了片酬的他除去把之后生活需要的钱留出来之后，确实应该去抓紧时间提升一下自己，而不是只知道把所有的余钱存进定期，眼巴巴地等着银行把利息打进卡里。

但陆未晞不知道该怎么和江川解释，他既不想让江川知道自己的贫穷，又不想让江川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计划的人，一来二去的，他只能安静如鸡地坐在原地。

这副样子落到江川眼里，却变成了一副消极抵抗的摆烂样子，简直让他糟心极了。

“语言学没学？网球游泳这些都会了吗？钢琴能弹么？”江川敲了敲桌子，试图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如果现在要找一个会打网球的男演员，或者要找一个会说粤语的男演员去演某个角色，你准备好了吗？”

陆未晞闻言猛地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忽视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啊，他之前总是在感叹时运不济，命运半点不由人，但如果机会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江川看着陆未晞满脸复杂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瞬间明白了陆未晞已经顺利理解了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

和聪明人说话最舒服的地方就在于此。

你根本不用把话说到台面上，人家已然理解了个十成十。

确然了陆未晞智商并没有滑坡成大金毛的江川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终于在两人见面之后露出了第一个笑脸。

“行了，你之前那日子过得估计也紧巴巴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可以拿片酬去报班学习也正常，下不为例吧。”

陆未晞没想到江川会这么直白地戳破自己的窘迫，但奇怪的是，当江川就这么把陆未晞曾经的窘境摆在台面上说开了之后，和想象中的难堪自卑不同的是，陆未晞居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尴尬，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像是在黑夜里独行的流浪者忽然被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前路一般，你并不会害怕因为对方的火把从而让世人看见了你的狼狈，反而会从心底里感激他的到来，让原本充满了未知的道路变得明朗了起来。

“我懂了，谢谢。”

江川看着眼前满眼澄澈，毫无任何因为被打击了自尊心而自然产生的自卑或恶意的地看向自己的陆未晞，顿时忍不住心头一颤。

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为了帮陆未晞跑资源差点把胃喝穿孔的的狼狈就算之后不能得到任何回报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川相信，有这样心性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活得太差。

至少能活出个人样吧。

江川看着陆未晞想到。

很多年后的江川其实并没有发现，自己当年不经意间的想法居然化作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子弹，在若干年后的深夜正中自己的眉心。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了，以至于将梦想看作了他们的一切，根本不懂什么叫明天。

“这些剧本你最近抽时间尽快看完，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告诉我，我给你找给老师指导指导。”江川指了指陆未晞面前的“小山丘”，接着又从身旁的座椅上又捧了几本剧本往陆未晞面前一放。

不知道是不是陆未晞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新一捆的剧本在落下的一瞬间因为重击了之前的剧本而扬起的灰。

“这些，你这周内必须看完，而且你要准备好相应的试戏片段的戏。”

江川看向目瞪口呆的陆未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冷哼道：“小糊咖，要想当影帝，就得先熬过拼体力的时期知道吗？这些剧本都是大制作，你要试戏的角色已经帮你标注好了，要试戏的桥段也给你单独标了出来。但大多数导演真的试起戏来也不会真的只限定几场，剧本看完就当有备无患了。”

“准备好了吗？拼命三郎的时代要开始了哦。”

……

“哗啦——”

“哗啦——”

马文静从来不知道，原来大海可以给人这么安宁的抚慰。

在马尔代夫发呆的日子里，她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被疗愈了。

连带着，连医闹的事件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这天，马文静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眠充足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包容度都上升了不少，连带着连在窗外扯着嗓子吼的知了都显得可爱了起来，让人觉得很有生机的样子。

马文静溜溜达达地走在酒店铺着软毯的楼梯上，被地毯包裹双脚的舒适感让她忍不住想起了楼上那张被太阳晒得暖烘烘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的大床。

正当她在认真思考着今天的早午餐是该去酒店的餐厅解决还是该遵循内心的声音斥巨资去清蒸一条鲜得能让人原地晃脑袋的东星斑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让马文静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马文静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那是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的女人，但看肤色和长相有点像本地的居民，而她的身边，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正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女人嘴里正在惊恐万状地冲着周围的人说着一些马文静听不懂的语言，但就算是语言不通，她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多半是那个中年男人突然疾病晕倒了，而女人正在呼救。

作为一个还没有升为主治医生的住院医，而且还是一个倒霉催的刚经历过医闹，正在恢复心理创伤的住院医生，马文静并没有任何想上去救人的冲动。

都说医者仁心，但当这份仁心需要堵上个人的前程的话，相信很多人都会在心里打个突，更别说之前马文静的一个同事因为在医院外参与了救治结果事后被患者家属告上法庭，结果倒赔了病人十几万。

可怜那个大兄弟年纪一把书都还没念完就身背了一笔“巨债”，也许是心寒又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这位兄弟没多久就从医院辞职了，再后来马文静和同事们也没了这位倒霉的大兄弟的消息。

想到这里，马文静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出于各种各样微妙的理由，她始终没有离开现场。

马文静在等，她在等一个可以出来处理这一切混乱的存在出现。

也许是酒店的员工，也许是酒店找来的医护人员，又或者是其他任何可以充当“救世主”角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