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 第27章 第27章

一伙金吾卫从大街上气势汹汹的经过，挨家挨户的在搜查，街上行人都被这阵仗吓得跑回家中，阿竹心里咯噔一下，她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阿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匆匆忙忙把自己改头换面了一番，将刚才在成衣铺买的土黄色粗麻衣换上了，再用头巾将自己乌黑的头发遮挡起来，脸部手部也画上老年人的皱纹遮掩，低垂着头杵着拐杖，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

金吾卫腰佩着长刀，行走时发出武器与铁甲相碰的金属冷硬声音，脸色阴沉，一个个抓着路人盘问。

阿竹好不容易躲过一波金吾卫的搜查，刚跑进一条阴暗的巷子，嘴便被人堵住了。

阿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心脏跳动得飞快，呼吸急促，心想她不会逃出沈行舟的掌心就被恶人抓去了吧！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竹，是我。”

“天佑哥？”阿竹脸上浮现一丝惊喜，陈天佑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一道男子粗犷冷冽的声音响起，“这户搜过了吗？”

“搜过了！没有！”

金吾卫就在离他们三米不到，阿竹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这次要是被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金吾卫阴沉着脸，声音也是不带丝毫感情，“再去别处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直到金吾卫远去了，陈天佑才松开捂着阿竹的手，阿竹感觉自己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幸好陈天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这里不是能久待的地方，跟我来。”陈天佑低声道，宽厚的大掌握住了阿竹的手，从巷子的另一头拐出去。

昏暗的夜色下，陈天佑不知道带她拐了几道弯，才带着阿竹到了一处小院。

这看起来像是陈天佑的私人住处，这是一间二进二出的院落，打扫得很干净整洁，院子里还栽种了竹子，格局很是简约古朴。

陈天佑带着她到了一间屋子，才看向她道，“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找过来，你在此处等我。”

陈天佑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中，反而只是问她有没有饿，绕是阿竹这样冷漠的人，也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阿竹点了点头，“好。”

外面天已经黑了，阿竹在凳子上坐下，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这显然是陈天佑的卧室，他是个不太讲究的读书人，屋里也没什么东西，一张挂着青色纱帐的床，一张摆着茶壶的圆桌，一张用来看书的柏木桌子，倒是摆着一个很大的书柜，各种典籍藏书不少。

“阿竹，我进来了。”陈天佑出声提醒道，端着两碗鱼汤面进了屋。

陈天佑显然是会下厨的，鱼汤熬得乳白乳白的，看着就新鲜好喝，上边还撒着碧绿的葱花点缀，阿竹虽说早些时候吃过了一个黄米粑，但也已经饥肠辘辘了。

阿竹接过筷子吃了起来，那面也很好吃，很香很劲道，鱼肉也很鲜嫩，鱼刺都被挑干净了，阿竹一碗面见了底。

阿竹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街上，“距离七月份的大选没有多久了，我不想留下来当沈行舟的嫔妃，就下药迷晕了服侍的婢女，趁机逃了出来。”

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想要从当今圣上的掌中逃脱，陈天佑光是想都能知道有多不容易，“阿竹，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越州这几年内肯定是没办法回去的了，离开京城之后，可能去西域、塞外、九黎，也有可能在某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或者去江南找个地方开一间小铺子，卖点脂粉香料、纸墨笔砚、丝帛锦绢。”

普天之下，总有皇权覆盖不到的地方。

她倒是洒脱，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才变成今日的性子，陈天佑开口道，“阿竹，我很快就能被外调离京了，你愿意陪我去赴任吗？”

阿竹看了眼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用力便挣脱开了，“对不起天佑哥，我不愿意。”

她既然给不了陈天佑任何回应，自然也不想连累他。

陈天佑垂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自嘲落寞，空气沉静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了，等过上一两年沈行舟放弃搜查我的下落了，我会想办法回越州的，毕竟越州是我的家嘛，也会想办法去找你。”

陈天佑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一抹笑，“好，那我等你来找我。这段时日怕是不好出城，你就在此处安心住着，等时机合适我再送你离京。”

陈天佑说完，便要端着碗出去了，阿竹叫住了他。

“天佑哥。”

“嗯？”陈天佑温柔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阿竹垂眸，对于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很感动，“谢谢你。”

“你既然视我为兄长，那我们便是兄妹，兄妹之间何必多言谢。”

陈天佑端着碗出去后不久，又给她端来一盆热水让她洗漱。

阿竹看到水中倒影的自己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遍布全脸的皱纹，憔悴枯槁的脸色，皮肤也是黑黄黑黄的，看着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妪，她咽了口口水，陈天佑这都能认出是她来也是厉害。

她捧起一捧热水，将脸上的妆容都洗干净了，露出原本白皙细腻的模样，头发散着，阿竹随手找了根木簪给盘上了。至于能换的衣服是肯定没有，陈天佑这里没有女装，现在也没办法出去买，阿竹就干脆还是穿着那套土黄色的粗麻衣了。

她将门推开时，陈天佑正在院子里负手站着，望着天上的月亮，他的气质高雅，背影显得格外宁静，融入泛白的月色里。

“天佑哥。”阿竹开门时，一阵凉风吹过，吹动垂落在她耳畔的发丝。

陈天佑回过身，饶是他往日里经常能见到阿竹，也知道她长得漂亮，但胸口还是忍不住惊艳的悸动了一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第一次觉得这句诗这般的具象化。

他咽了咽喉咙，“今夜你便在这间卧室休息吧，你睡床，我就在门口打个地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怎么好意思，阿竹忙道，“还是我睡地上吧。”

“哪有兄长让妹妹睡地上的。”

阿竹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青色床帐发呆，在外躲躲藏藏了一日，此刻才有种身心落到实处的感觉。

她终于从沈行舟身边逃脱了，此后天高海阔，任她翱翔。

沈行舟是一头蛰伏的饿狼，他答应暂时不碰她，不过是为了温水煮青蛙，早晚有一天他会变回那个可怕的模样，阿竹是个正常人，她接受不了沈行舟偏执的性格和近乎疯狂的爱，若是她不逃，阿竹心里清楚，大选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会成为沈行舟名正言顺的三宫六院的嫔妃之一，被他困在某一处宫殿，与他纠缠，他可能还会逼迫她生下孩子，她也许会在一年年的心理折磨之下爱上他，重蹈覆辙她母亲的悲剧。

陈天佑也已经铺好了地铺，一张被子铺到地上，一张被子盖在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终于响起女子均匀的呼吸声，陈天佑忍不住偏头去看她，阿竹的睡相很好，平躺着双手交叠于腹前。

月色入帘，撒下一片银辉。

也许是卧室过于安静，一个起身的动作，都可以让衣服和被子摩擦的声音放大几倍。

他站到了床前，却没做什么，只是帮她把被子往上盖了些。虽然说已经临近端午，但夜晚还是有些凉。

她就在他的身边。

“阿竹，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多好。”

盖完了被子，他没再有其他举动，便躺回了自己的地铺。

阿竹睁开眼睛，双目一片清明，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