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这三两日内无事,阿竹便索性让映月教自己做针线活来打发时间。
“姑娘,你这针走错了。”
“哎呦”她这一提醒,阿竹一紧张,手上的银针便扎进了肉里。
“姑娘!”映月忙放下手中的绣绷,“姑娘没事吧?”
“无事无事,扎着扎着就习惯了,万事开头难。”阿竹心里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手都快要被扎成窟窿了,做出来的香囊还是惨不忍睹。
香囊上面的刺绣歪歪扭扭,像几条蜈蚣拼凑在一起,别说鸳鸯了,连鸭子的影都看不到。
映月忍不住笑,“姑娘的心意最重要,陛下一定不会嫌弃的。”
“那也不能太敷衍吧,不行,我要再做一个新的。”
大概做了有好几天,才勉强做出来了一个能看出来是一对鸳鸯的图案的香囊。
但说来也奇怪,往日她日日都能见到沈行舟,但当她有事要找沈行舟时,却一连几日都不见他的人影,她只能叫映月再去探问一下,得到的消息是,沈行舟让她入夜后直接去汤泉宫找他。
入夜,汤泉宫,沈行舟存的什么心思呼之欲出。
阿竹心里肯定是不大愿意的,但她有事相求只能豁出去了。
入夜之后,阿竹穿了件白色的绣衫罗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桔梗簪,抹了红色的口脂,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样一打扮更显得清艳动人了。
汤泉宫内灯影斑驳,风吹动层叠的纱幔,阿竹手里提着一盏灯,在一座汤池前寻见了沈行舟的身影。
温泉之中,水雾热气弥漫,女子身穿一袭白裙,被男子拥在怀中亲吻。
像是在沙漠之中的行人,在竭力的获取一丝甘霖。
不知过了多久,沈行舟才终于放开了她。
“你在朕的身边,真好。”
阿竹眼睫轻颤,她的头发都被温泉打湿了,凌乱的贴在身上,阿竹挣开他的手,取出香囊递给他。
“给我的?”沈行舟接过香囊,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手指轻颤,没有言语。
“嗯。”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着,阿竹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我绣工一般,你不要就还给我。”
他回过神来,将香囊放在胸膛前,像是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这是皇姐亲手给朕做的,朕会把这个香囊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阿竹不解风情,“你不会是不好意思把这个香囊戴出去 ,怕惹人笑话,才藏在衣服里吧?”
“怎么会,朕是天子,就算将这不似鸳鸯的鸳鸯香囊随身佩戴,又有谁敢笑话朕。”
“陛下既然收了我的香囊,那我可以向陛下许一个愿望么?”
沈行舟有些失望,原来她还是另有目的,“你说。”
阿竹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这弥漫的水雾,带着一丝悲伤,“过几日就是她的忌日了,我想到宝华寺给她上柱香。”
……
宝华寺内,阿竹双手持香,虔诚的向佛祖跪拜。
“姑娘,给我吧。”映月将香接过,替阿竹插到香炉中。
布置清雅的禅房内,点着檀香,阿竹坐在桌前,动作熟练的刮沫、搓茶、摇香、入海,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姑娘,我去给您准备素斋。”
阿竹拦住了她,“先不必忙,坐下来陪我喝一盏茶吧。”
说着,阿竹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她。
“姑娘,这……”映月看着眼前的茶,茶水汤花中泛着泡沫。
“怎么了?”阿竹问道,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来。
映月看向阿竹,她眼中的情绪复杂,映月抿唇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喝了下去,并将嘴角擦干净。
“那奴婢便去为您准备素斋了。”
映月从椅子上起来,还未走到门口,便昏了过去。
阿竹心跳飞快,汗水不断地滴落,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粗布衣服换上,再将那窗户打开,果然后面无人值守,她放轻手脚从那窗户翻了出去。
还没走两步,便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厮模样的男子早已等候在此,他匆匆忙忙的将一幅地图和一些吃食银钱塞进了阿竹的手里,并向她指了一条小路。
“这是下山的地图,那边的山路无人值守,公子在城门口等你。”
“多谢小哥。”阿竹匆匆道谢后便往那小路疾驰而去。
山间小路蜿蜒崎岖,在林荫的掩护下延伸向山脚,阿竹一边跑,顺势寻找掩护的地方,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
虽然小路难行,但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的路好走的多。
已经临近端午,城里生活的居民都忙着上街买糯米包粽子,买雄黄酒,城中一片闹嚷嚷的,大量的官兵正往门口集结而去,阿竹便干脆放弃了去城门口找宋连钰会和的想法。
……
“此茶名为黄粱一梦,喝上一盏可睡上半个时辰。”
紫宸殿内,沈玉萱看着双目紧闭的沈行舟,来来回回踱步行走,心中直打鼓。
但愿宋连钰那边一切顺利。
“陛下。”
沈玉萱正要拦着那侍卫不让他喊,却见沈行舟已经醒了过来,“何事?”
“陛下,宝华寺那边不好了,阿竹姑娘不见了!”侍卫进来通报道。
沈行舟脸色瞬间变得阴翳难看起来,“封锁城门,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到她!”
他在阿竹身边安排了大量的人值守,若不是有人接应,她怎么可能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沈行舟目光落在空了的茶盏上。
沈玉萱有些心虚,忙转开话题,“陛下,可曾做了什么美梦?”
沈行舟冷笑了声,眼下自然没闲心搭理她。
城门附近,两个商户模样的男子在交谈。
“听说了吗?隐雾山那边忽然增派了大量的官兵,似乎在搜山呢。”
“搜山?方才城门也戒严了,难道是在抓捕什么刺客?”
宋连钰站在城墙根下,看着街上忽然出现的大量官兵,心中暗道不好。
阿竹没去城门口与宋连钰会合,要是沈行舟知道是宋连钰暗地里跟她勾结放跑了她,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宋连钰和成国公府,他帮她到这种程度,她心里已经十分感激了。
城门已经戒严,横竖她现在也出不去,只能先在城里待着再看情况了。
阿竹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黄米香,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翻了圈那小厮给她的包袱,竟然有不少碎银子和铜钱,她拿出几枚铜钱,上前道,“我要一个。”
“好嘞。”那小贩便给她装了一个黄米粑。
黄米粑还是烫着的,黄米的香味直窜鼻尖,阿竹低着头一边吹着一边咬了一口,甜甜糯糯的有点粘牙,但特别好吃。
她埋头吃着黄米粑,刚抬头便看见了一个贵妇被人搀着下了马车,那妇人大概三十多岁,身材高挑,体态丰盈,言行举止端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阿竹有些怔然,这个贵妇不是旁人,正是阿竹母亲的妹妹,她的姨母孟国公夫人。
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牵挂之人。
阿竹低头又咬了一口黄米粑,将萦绕在眼眶中的水雾拂去了,她如今不便与她相认,能看到她现在生活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夫人,您在看什么?”
冷氏看了眼,刚才明明感觉那处有道视线,再看发现空空如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