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晗似乎是思索了那么片刻的,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我以前认识过一个南方交州的朋友,他也是喜欢用左手拿着盛着酱汁的勺子搁在碗沿边,右手用筷子夹泡在汤里的食物吃。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吃东西,他跟我说从小到大大家都是这样吃东西的,还好奇我为什么不是像他那样吃东西。我当时还纳闷了那么一会儿的,之后才想着这大概是南方交州那边吃东西的习惯吧。”
上官熙心中也明了了,或许这便是自己一直以来习惯这么吃东西的原因。
文晗道:“你家里应该有南方交州那边的人吧?”
上官熙道:“没有。”
文晗有些疑惑:“那就奇怪了,难不成这样吃东西就是你个人的习惯吗?”
上官熙犹豫不决道:“应该吧?”
“......”
此时,屋顶上的一只白鸟抖了抖羽毛,往前跳了几步后一拍翅膀飞向了苍穹。
文晗望着窗外白鸟飞走的方向看得出了神。
上官熙在吃完饺子后突然想起自己还要画文晗的事情。她看着望着窗外发呆的文晗,试探道:“五皇子,你明日有空吗?或者之后的什么时间都行。”
文晗收回望着窗外的双眼,目光重新落回到了上官熙的身上:“明日有空,怎么了?”
上官熙道:“我扎纸人需要先把人给画出来,不看着五皇子画我根本画不出来。”
文晗了然:“原来是那件事情啊,那明日......或者等会儿就行。”
上官熙道:“等会儿就行?那凌美人呢?你不回去看看你母亲,不亲自照顾她吗?”
文晗道:“她被好几个宫女同时伺候着,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木僵了之后也变得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我就想着,算了,宫女们把母亲给照顾好就行了,至于我......我就不去添乱了。”
上官熙琢磨着文晗的这番话,语气中带着些许悲伤:“这样啊,那你母亲以后该怎么办?”
文晗道:“不知道,不过这样的话母亲或许就不在皇后的眼中了,相对来说反而能过上安生一些的日子了。”
上官熙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皇后还真是个惹不得的人。”
文晗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要画我便画吧,我保证会坐着一动也不会动的。”
上官熙微微笑道:“嗯,行。”
此时的时辰还不算晚,日光足够。
文晗坐在一张竹椅上一动也不动,上官熙画人物的技艺十分娴熟。很快,一张风神俊朗,还带着些许江湖气的俊脸就跃然纸上。
画中文晗穿的是件淡黄色的袍子,颜色明亮,衬得文晗很有少年气。竹椅上坐着的人与画中的人重合了一般,夏蝉和秋落在一旁看得都要呆了。
虽然不及宫廷画师那般精雕细琢,但画中的文晗神态十足,足以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画中的人就是文晗。
一个时辰过去了,上官熙终于将笔搁下,松了一口气:“画完了,大功告成!”
文晗也像是得到了解放似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上官熙看着文晗,不确定道:“要不要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文晗边像画的方向走去边道:“好啊。”
在看到画的那一瞬间,文晗的双眼有些发直。口中喃喃道:“画得好,好看。”
上官熙道:“既然被画的人都说好了,那便是真的好了。”
文晗驻足在画边许久,随后,他看向了上官熙:“纸人什么时候能扎好?”
上官熙道:“明天扎,对了,还需要一些材料,竹篾什么的还要麻烦五皇子让人给我弄一些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我可扎不了。”
文晗道:“行,那我明日我就让人去给你弄些材料来。”
上官熙道:“那就有劳五皇子了。”
文晗有些担忧:“说到关于冥喜玉的事情,我其实是没有直接用手碰过那块玉的,只是一直把玉放在屋中的抽屉里,但仅仅是把玉放在屋中的抽屉里我也总是感觉像中邪了一般事事不顺。沈释其,我是真摸不透他,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借皇后之手整我的。欺负我不懂这些东西,简直是为所欲为。”
夏蝉在听到文晗提到“沈释其”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怔,眼神也瞟了瞟文晗。
上官熙发现了夏蝉的小动作,她看向了夏蝉,问道:“之前就是你告诉我与皇后密谈的那个男的是沈释其,你与我说说沈释其什么其它秘密吧?”
夏蝉慌忙道:“我其实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都是一些传言!传言罢了......”
上官熙道:“那你就说说这些传言都说的是什么内容,说不定我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夏蝉有些害怕:“都是很久之前的传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也只听来其中一些而已。”
上官熙站起身来拍了拍夏蝉的一边肩膀,语气轻描淡写:“说吧,我期待着。”
“这......”夏蝉为难道:“沈释其他......他其实......”
不等夏蝉说完,屋外就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夏蝉慌忙道:“我去开门!”
说完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里。
文晗与上官熙一同望向了那个疾步而去的背影,两人的神色就像是放到眼前的饭还没吃到便被人给收走了一般。
“谁啊?不来的时候一个人也不来,这下好了,一来就都来了。”
听到上官熙的这句抱怨,文晗道:“那你觉得来的人是谁?”
上官熙道:“能有谁?莫不是......皇后?”
刚说完,上官熙就听到身旁的文晗“啧”了一声。
上官熙小声道:“要不是皇后,总不能是皇上吧?”
那人在上官熙提心吊胆的心情中走了进来,而上官熙此时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感觉有那么一刻心已经不再跳动了。
来的人确实不是皇后。
来的人是皇上。
回想起之前与皇上的那次对话,自己骗了皇上自己与五皇子有夫妻之实,上官熙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夏蝉低着头跟在皇上的身后,秋落慌忙对着皇上行礼。
皇上看到屋子里的文晗,神情有些愕然:“你?晖儿?”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上官熙画的那张文晗画像,顿时眼睛都瞪直了,他愕然道:“我怎么就没发现晖儿和上官姑娘的感情原来已经这么好了!”
文晗也被突然来访的皇上给吓了一跳,他连忙对着皇上行了礼,上官熙也赶紧跟着文晗对着皇上行了礼。随后,文晗小心翼翼道:“父皇怎么来了?”
皇上道:“我是想来看看上官姑娘的腿脚恢复得如何了。”
上官熙连忙道:“好多了,御医的药很不错,民女也敬遵医嘱,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皇上道:“那就好,既然腿脚好了,那便赶紧择个好日子与五皇子成婚吧。”
上官熙道:“可五皇子母亲的病......我这时候与他成婚不合适吧?”
皇上道:“你是说凌美人?凌美人只是病了又不是不在了,说不定哪一天病就能痊愈了,不妨碍婚事。”
听到皇上这么说,文晗看着皇上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片刻。
皇上见上官熙和文晗好像都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他又道:“吉日我来定吧,大婚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今日已是冬至,大婚之日就定在明年春天。而且上官姑娘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算算日子也已过了百日,上官姑娘也得有个依靠不是?既然与晖儿情投意合,那便再好不过。”
上官熙一时语塞。
皇上其实说的没错,她在这皇宫之中的确是没有依靠的。
若是自己真的成了文晗的妻,身份立刻就会变成皇亲国戚。以后要是回到扬州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欺负自己,弟弟上官泉也会跟着沾光。
也许这样就能够好好活下去,过上不用总是担心被人暗杀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上官熙看着皇上,释然道:“是,我的确是......爱慕五皇子的。”
“你......”文晗满脸惊愕地看着上官熙。
他眼中倒映出的是上官熙那张灵气十足,带着些许攻击性的漂亮脸蛋。此时,脸蛋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带着一分羞涩,九分坚定地看着皇上。似乎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看起来像是被逼迫的,却又带着满满的期待之意。
皇上道:“行,那就这么定了,婚事定在明年春天,择个吉日大婚。”
说完,皇上又看向了文晗,道:“晖儿有什么想说的啊?”
文晗望着上官熙的双眼就像是被人强行移开似的。他看着眼前的皇上,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儿臣没有异议,儿臣也是爱慕熙姑娘的。”
皇上大喜:“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见到皇上如此高兴,文晗附和道:“那就照父皇的意思办吧,明年春天,择吉日大婚。”
屋外,星星点点的雪花伴随着两片飞鸟扑腾翅膀时掉落的羽毛悄然而落。
是初雪,院内落光了叶的树杈子被洒了些许零落的白色星点,不多且错落有致。
望着皇上在雪星飘落中离开的背影,上官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这时,文晗一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画,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上官熙,眼神坚定道:“对不起,我反悔,我不许你扎我的模样的纸人烧给那个不知名的女子。”
上官熙感觉到一丝意外:“那如何给你驱邪?明明你之前都答应了的,明明你之前都觉得无所谓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然而,文晗却不说话了。他看了看夏蝉和秋落,上官熙了然。她对着夏蝉和秋落道:“你们先下去吧。”
“喏。”
答应完后,夏蝉和秋落便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文晗与上官熙两人。文晗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他语气有些颤抖:“仔细想来,我从头到尾都是隔着包着玉佩的红纸拿着那块喜字玉佩的,而且没拿多久后就一直放在抽屉里了。我或许根本就没被那女鬼缠上,只是女鬼发现缠不上我才在不停地整蛊我,让我觉得我中邪了一般。这也是我在夜鬼集买的那张咒纸没有用的原因,因为女鬼从一开始就没能真正缠上我,而是想缠但总也缠不上。”
上官熙思索道:“所以......你觉得除了烧纸人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文晗道:“有,将喜字玉佩转交给另一个人。”
上官熙不安道:“你想将玉佩转给谁?”
文晗毫不犹豫道:“皇上。”
上官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想害死你父皇?”
文晗道:“他从前也没想让我过得好,也许他甚至都没想让我活着。”
观察到文晗说这话时眼底藏着的杀意,上官熙试探道:“你为何会这么想?你知道凌美人在你父皇的心中地位如何吗?”
文晗道:“我母亲在父皇心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以前就失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正是我出生后不久的日子。父皇有了新欢就对母亲冷落了。他的后宫这么多女子,母亲在他心中或许只是后宫中其中的一个摆设罢了。”
“摆设......”上官熙喃喃道:“真是令人难过的形容。”
见上官熙神情有些悲伤,文晗慌忙道:“熙姑娘嫁与我后,我定不会让熙姑娘成为摆设的!”
上官熙有些诧异。她看着文晗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问道:“你如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