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赐帝师毒酒 第17章 第 17 章

万思修并没有先回答莫悔肃的问题，而是把身边的萧枫之捞过来藏在自己身后。其实见识过长大后的萧枫之的武功的万思修大概也知道，他自己这套作为在实际上的萧枫之的师父的师父面前毫无意义，但他仍旧这么做了。

对于万思修，莫悔肃是那个活在故事里的人，虽然故事里的他听起来很伟大，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三言两语得罪对方，所以哪怕自己挡在面前毫无用处，对方万一动手时，能给萧枫之争取一个逃命的机会也是好的。

而假如要换萧枫之来评价的话，他很喜欢这种紧张的时刻。因为平时的万思修对他老是处于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无论萧枫之做得多好，他也就是点点头，而若萧枫之故意试探他的底线，去做一点超过的事情，他也最多就是叹口气。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里，万思修才会明显得表现出他内心对于萧枫之还是在乎的。于是萧枫之时不时地需要一些这种场面来重新确认自己在万思修心里的地位。

莫悔肃静静地等着，看到万思修对待萧枫之的动作时甚至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随后他不再关注萧枫之，而是看向了万思修。在确定莫悔肃并没有要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后。万思修终于静下心来开始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叫万思修，是通衢城万家的少主。”万思修没有试图拐弯抹角，他还是想努力地让这个又脱轨了的现实可以回到记忆当中的那样去，“我们现在已经脱离了通衢城和无罪城的边界线，目前处在万家的势力范围内，而此行的目的地则是万家的主宅。”

“原来是通衢城的少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请万少主恕罪则个。在下名为莫悔肃，无罪城人士。”莫悔肃大大方方地抱拳行了个江湖人士惯用的礼节，“只是不知万少主听说过没有，江湖有着不可干涉世俗的规矩，而我身为一个江湖人，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万少主家的马车上的。”

“见过莫少侠。”万思修也大方回了个礼，“我们也是事急从权，本来我带着我的学生去万家和无罪城的边界游学。但是我的手下不识那边的道路，一不小心拐到了少侠的居所附近。他们本来想着扣个门问个路，却见少侠昏倒在自家院中，他们既不懂医术，又不好见死不救，就只能带着你来找我。”

莫悔肃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万思修解释了一番他也就释然了，在说到万家的手下救自己时他还再次抱拳做了个道谢的手势。

“本来事情到这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看你既然敢独居可见身体应无大恙，所以猜你突然昏迷可能是有什么顽疾在身一时病发而已。于是我也只好告罪一声，让人搜了一下你的随身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服用，但是因为那些瓶子上都没有标明用途，我也不通药理也不敢乱来。我这边正在研究的时候就没留神看好我的学生，他把你随身的那个响箭当玩具玩了一下后不慎把它给激发了。”

萧枫之在万思修说到这里的时候还配合地伸出一个脑袋，脸上努力装成一个无辜的八岁顽童的样子，对着莫悔肃吐了吐舌头。

“我一看那个响箭的样子，怕会有很多江湖人士聚集过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好带着你一路朝着万家的势力范围奔逃。”

说到这里的万思修在仍旧摇晃的马车里，努力起身后对着莫悔肃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是因为我教导学生无方，才会连累莫少侠多跑这一趟，若莫少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们一起去万家坐一坐。万家别的没有，各种资材还是相当齐全的。等你到了府上，我请府上精通医理的大夫们为你瞧瞧，若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只要万家有的但用无妨，这样也多少算是弥补了我们给你造成的这一路的困扰。”

“如果莫少侠还有别的事要忙，也可以就在此地下车，只是不知那枚响箭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如果可以赔偿，万家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万思修本来就是让人一看就会心生好感的人，再加上他这一番诚心诚意的解释和补偿方案，一般人也不会再生气了，何况是莫悔肃这种本来就身心豁达的人。但是在万思修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一个特别的想法划过了莫悔肃的脑海。

莫悔肃并不指望万家的人能治好自己身上的毒，江湖上的东西，世俗里的人是弄不明白的。既然这已经是他第一次毒发了，那他能清醒着看顾独孤单的日子恐怕不多了，莫悔肃觉得必须在自己死以前，替独孤单找到一个庇护所。独孤单如今才十八岁，莫悔肃教他的很多功法他才刚开始练，还要再过几年，他才能拥有独自在正教追杀里活下去的能力。

“万少主，我听闻天下人都可以和万家人做生意，只要出得起价，没有在万家买不到的，只要东西好，也没有万家买不起的，是吧？”

“那是天下人看得起我们万家，多少有点夸张了。”万思修看莫悔肃开口，虽然内心有点期待，却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在钱财的雄厚和货物的齐全这两方面，我万家的确无愧当世第一这个头衔。”

“很好，我看少主一直把您的学生护在身后，想必他对您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可您是不是不知道，对于我这种程度的江湖人来说，手上大概随便就有十几门功夫可以绕过您，在转瞬之间杀了他。”

莫悔肃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一点肃杀之气。而那种杀气一下子就让没有丝毫武功的万思修觉得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逼得他浑身难受。反倒是萧枫之上辈子早就习惯这种杀气了，这一点点对于他来说也无伤大雅，他还是一副懵懂样子的看着莫悔肃。而看见萧枫之的反应后，莫悔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后朝他点了点头。

“莫少侠，你们江湖人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但谁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可以和你保证，万家与他不死不休！”

在场唯一一个不舒服的万思修，硬生生地破开那种压力原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悔肃。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冷汗，却努力地提起自己那段权臣记忆里所有的气场，试图倒过来压迫莫悔肃,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万少主好气势，好胆识，可惜您终究只是个世俗里的普通人，而普通人是无法从像我这样的人手里，护住那个对您来说无比珍贵的孩子的。”莫悔肃说这句时并没有看向万思修，而是低头露出了一个浅笑，“可是您身后那个孩子却与江湖有缘，所以他将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如果他得到恰当的教导的话。”

“莫少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思修当然知道萧枫之和江湖有缘，他就是为了这个才带他去的无罪城边界。而依现在这个情况，万思修开始盘算如果由莫悔肃来替代独孤单教萧枫之的话，会产生什么和那段记忆冲突的问题。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莫悔肃抬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一度浑身紧张的万思修看了看后又原地坐好了，只是他这一次干脆一手护在身后挡住了萧枫之不让他露头。而萧枫之因为这种难得的万思修主动身体接触的大喜事，乖巧地双手抓住万思修背后的衣衫，头也干脆靠在他背上。

“我让人来教这位小殿下，换万家庇护那人并且封锁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期限就到小殿下离开万家为止如何？”

无罪城就紧挨着通衢城，莫悔肃虽然带着独孤单隐居在边境不问世俗江湖事，但有些大事他还是知道的。比如两年前燕国萧氏遗孤被送到了万家，莫悔肃估摸着能让万家少主这么在意的孩子，恐怕就是那一位了。

“让人？不是你亲自教吗？”

“不瞒少主，我身中剧毒，这是江湖上有名的无解毒药，就连我穷尽正魔两道的典籍也没找到解毒的方法，您家的名医于我也是无用的。最多两三年里，我本人必死无疑，所以应该是来不及教导小殿下功夫了。”

莫悔肃说完自己还没什么呢，反而是萧枫之惊讶地从万思修身后又伸出头来看着他。是了，萧枫之现在也觉得他们像了，莫悔肃说起自己将要死亡时，脸上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喝完那杯毒酒的万思修是一样的。可是若莫悔肃只能再活两三年的话，那也不过是稍稍延缓了独孤单的个人悲剧的到来而已。难道重来一次，兜兜转转，他和独孤单都依然都会是在最后悲剧收场吗？

“小殿下看着挺伤心的？”莫悔肃笑着低下头与萧枫之眼神交汇，“您伤心时的眼神看起来和那孩子很像，看起来你们俩会相处的不错的。”

“怎样，如果万少主同意我的提议的话，就请让马车稍停一会。我给那孩子再发一次响箭，他追踪能力很一般，再走的话我怕他会跟丢了。”

“我们发那个……响箭不会引来一堆对我们有敌意的江湖人士吗？”万思修不知道如何无师自通地和莫悔肃形容他也清楚有一群正教中人正在追杀他们的事，只好隐晦地提醒一句。

“哦，你是说正教那边那群人啊，他们就算来也只会去无罪城里，连你第一发响箭都看不见，能看见那一发响箭的只有我家小师弟而已。可我毕竟也不是马车的主人家，刚刚也不好贸然让万少主叫人停车等人。这会是因为我说的要教小殿下的人正是我那个师弟，所以我们还是干脆原地等等他的好。”

如果一切能转回由独孤单来教萧枫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万思修立即招呼众人赶紧停车，让莫悔肃下车后又发了一次响箭。而万思修自己也一同领着萧枫之等在莫悔肃身边，因为怕引起独孤单的误会，其他的万家人都被万思修打发到远处待命了。

没过多久，远处有一个人影快速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接近。在场的三个人都认出了那是独孤单，只不过其中有两个要装作不认识，而独孤单也是一路直直地奔向了莫悔肃。

“大师兄你没事吧，你连发两支响箭到底是出什么大事了？还有，这两个明显不是江湖人的家伙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