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 第18章 18

如果黑暗是世间的篇章，那么撰写的诗人又是怀着怎样的悲伤

今天，老师有点沉默寡言，看上去有点低落。

他跟小女孩说：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小女孩点点头，随着他到海边

她的老师抱着骨灰盒，这一路小女孩若有所思的眼神似乎在思考这是谁

或许也在思考怎么安慰

老师把盒子里的骨灰洒在海里，大概是因为这片海是这里唯一干净的地方吧

老师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看着海平面的波澜，太阳照着一晃一晃地

老师声音哑哑的，开口说：如果我死了，会不会也可以被葬在海底？

小女孩摇摇头：你其实没有必要葬在这里

燕口有个可怕的传统，这里的人死后必须葬在这里，像要把灵魂死死禁锢在这里

老师笑了笑：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是他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也没个人每年给他烧香献花，就不要搞那么麻烦，直接给大海，大海让他很安心

小女孩没发声，唇齿间念叨那三个字……很安心

老师给小女孩介绍他是那个唯二留下来的老师，在城里被举报，下配到这里的，在来之前病重，撑了这么一年，撑不住了

小女孩问：被举报？

老师有点愤怒的样子：一个学生喜欢老师，硬生生被说成了老师诱导学生，说他恋童，家长闹得大，正好赶上这工作，就来了，这上面为了抓人，到处纠人小辫子，有些人就成了倒霉蛋，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小女孩又问：外面不好吗？

老师看着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从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扇窗口里面的世界一片白色，沾上一点墨水都十分显眼

老师回过神，严肃地对她说：我们的好与不好，不是大范围地单说一个地方好，一个地方不好。每个地方都有它的好坏，你向往着的都城，那些大城市，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也许某些时候，它跟燕口一样，差不了多少，它也会有肮脏腐烂，只不过它很会藏，以至于瞒过大多数人，积少成多，那么多坏、那么多恶堆积在一起，就是所谓的燕口，所以啊，燕口不止有一个……它们是浮世繁华下溃烂的根基，是璞玉上一抹污点，而他们不管不顾只想着推开，只想掩埋，由着它啃食，腐蚀，回头才发现这已经千疮百孔，只能形式化的挽救……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皱了皱眉，还是听他说：这世界有那么多的坏啊……我知道我傻……我想我遇见你，可以证明我不是无用功，对吧

小女孩闻了闻他的酒味，酒精放大了他的哀与怨，让他对着一个似懂非懂的小女孩诉苦

不过直到未来在他死后，小女孩也一直记得他说的话

她不是小四，她感谢老师从污秽的泥沼中拉她一把，给她指路：看，往那一直走就出去了

她会紧紧抱住浮木，直到漂浮回岸边。

无力感充斥着我的生活，我连自杀都做不到

我想跟着老师走，却走不去他的地方，看来，记忆也制造不出来离开视线的他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我只能允许和她一起走

我记得她说过，她的老师死的情况

我开始思考我是否要跟着她走的必要性

答案是否定的，我跟过去除了只会影响我的情绪，一无是处

她的老师消失了，不用想也知道到这个事件的时间了，不过小孩还不知道

她期待地等着那个人回来，不会知道就要面临的现实

第六天，她在一个暗巷中见到了老师，颓废潦倒，奄奄一息，像是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小女孩有点不敢认他，也不怪她，确实印象里，老师一直是得体的，就算被打被骂被怎么欺负都是笑脸相迎

今天却变得苍老麻木，像极了这座城市

“老……老师？”

老师抓住女孩的手臂，颤抖着满怀绝望地说：“没了……都没了……”

“老师，我们先回家。”

“家？”老师眼泪落了下来，抓住女孩的手松开转而抱住自己的头，“我哪有家啊……我的家，我的全部……都没了……”

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他的老师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她陪了他整整一天，也不管家里人会怎么打骂。

再后来，她被父母抓回去，又听说了老师发生的事，再回来找的时候老师不知所踪。

找了好久才听说老师他疯了

女孩呆愣地在远处看了他疯癫的样子看了好久，眼泪已经划出了两道泪痕

我很想让她把话倾诉出来，至少不会那么难受

我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拍到的只有空气

我离开了她，这样于事无补的生活，受够了

我呆在一个比较高的楼顶，能看到她的家的地方，一直坐着，不用吃不用喝不会困，如果这就是死后的样子，那还够无聊的，每天盼望着什么时候投胎

过了几天，她的老师的家燃了，是被她老师亲手点燃的，她也看见了

我看着她的老师彻底融为城市的底色，却想到女孩会不会深陷在贫民窟的牢笼中

无法不去考虑坏的方向，因为过往的美好都是因为自己拯救了她，真实的生活依旧一团糟

而自己像是她绝望中想象的一根火柴，是她想象是一份美好，一个英雄

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呢，不知道了

已经不知道哪天，一个人影疯狂地跑，引起了一路的骚乱，我被吵醒了，认出来那个人就是小孩的老师，正在往海边的方向跑

我记得小孩这时候也正在海边

不能去，不要去

我坐在原地观望着一切，这是最好的结果

……哎

赶到现场的时候，女孩在稀稀疏疏的人群中看着她的老师，老师疯癫地说着胡话，唾骂着所有人，时哭时笑的，真难想象一两个月前还是体面的老师

我对他怎么样毫不在意，目光落在女孩上，她神色紧绷又复杂，是在害怕什么？

察觉到老师的动静平静了不少，我转头过去，却发现他只是苦涩地看向女孩

他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他是对女孩说的，女孩也一定听懂了，不然就不会有之前向自己抱怨的话，我开始思考他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还是只有这一刻清醒

不过无所谓了，他跳了下去，视死如归，所有人只是冷漠地看着，或者是不自觉地惊呼了一下，反正都只会变成饭后谈资，寻死的人他们想必没少见

跃下的那一刻女孩手抽动了一下，稍稍抬起了一点又放了下去

直到人走光了，她才走到他跳下的地方，蹲下去看着海面

他选择的地方离海面很远，高度够高，很适合跳海，看来是很清醒地选择死亡

海已经只剩浪的拍打，连血迹都没有，女孩手松松垮垮地垂下去，什么都够不到

女孩没有哭，就是坐了下去一直盯着海面

“他飘到哪里去了呢？他会回来吗？”女孩自顾自地呢喃

没法接受他的死亡吗？

海风刮着她小小的身躯，她很瘦，瘦到像一页纸，可能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带走

但是阳光洒在她身上的时候，在这片荒芜的野地上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她不属于这里，我肯定地想着

我坐下陪着她看海

直到黄昏，直到日落，直到光只落在她身上的最后一刻，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陪着她坐了一个下午，一起看海，一起共渡这寂寞煎熬的时光

如同影子一般。

本章BGM：《雾巷诡影》无期迷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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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