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 第17章 17

抬起沉重的眼皮，光线入侵眼底，视线渐渐清晰，似乎被枪打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虚弱着抬起手看了一眼，完好无缺，心理作用罢了

坐起来瞧瞧四周，还是这片土地，似乎更新一点，又更旧一点

所以这应该……是燕口吧

奇怪

我没死

我回来了

那她呢……

她在哪里

我站起身，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到哪里找她，我顺着路出去到街上，看见一群人殴打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挣扎开来，逃离那群人往我这个方向来，她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到，快要摔倒

我连忙去扶她

她却从我身上穿过倒在地上

石块扎进她的血肉，血蔓延出来，她身上挂着彩，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生可怜

我不服气，想要去触摸她的伤口

手再次穿过，似影子，似灵魂，似空气，或者说这次是我完完全全，被这个世界隔离

只能当一个观众

我无法去拒绝观看，很明显，这不是一个很美好的电影

突然想到买了单退不了款的冤大头，大概就是这么形容我吧

我跟着小女孩走，在踏上这一步的时候，我竟也想不到，她的人生至暗如此

到家被父母打，到外面被各种人欺负，似乎不顺的人都可以踹一脚发泄自己

习惯了抬不起头，习惯了受伤

我无数次想去抚摸她的伤口，全都扑了个空，无力感攀升到我的指尖，我的心跳，我眼睁睁看着她在这片混乱的地方无数次站在生死一线

没有跳过键，没有倍速键，按照时间的正常流速，我亲眼目睹了她的两年，直到她口中的老师出现

国内整改，或许是看不得这污秽之地，批了一群人来到这里，装修，教育，治理，其中包括那位老师

然而后面变成了暴力的冲突，本地人与外来人员的矛盾愈演愈烈，不止在官兵身上

这一年该走的走，该散的散，竟然只与那么两位还有着希望和热忱的傻子

在她又在被同学欺负时，那位老师冲出来维护住她，给她涂药包扎

小女孩灰暗的眼神看着他，有点不适应

那位老师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她，她一把推开他，跑回去了

我知道，她不是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再晚些，来自她父母的殴打又会多一些

房里又是此起彼伏地重物砸向人体的闷声，她眼中有泪，目光呆滞，强忍着没有吭声

血中鼻尖和嘴角流出，她终是倒在地上

我又一次想去触碰她，结局还是一样

我始终舍不得离开她，却帮不了什么，这就是死亡吗

我是残留的一抹执念，却又被这座城市困住，困在她的牢笼里，被绝望吞噬

她又保持着伤势去上学，即便大夏天穿长袖长裤，鼻青脸肿还是出卖了她

人们见怪不怪，标签已经定好，不知道遮遮掩掩的在隐藏什么，隐藏那既定的事实吗

路人们只觉得可笑

我却从那件外套里看见女孩小心翼翼掩藏的安全感，那破大衣是她面对外界侵扰的唯一依仗

当然，不止我注意到了，那位老师也注意到了，他借口喊她帮忙，把她带到办公室给她塞了瓶药，跟她说辛苦了

当天晚上，小女孩没有用那瓶药水，如视珍宝把它藏在某个角落，每天睡前都把它翻出来看一眼，或许这样，能告诉她希望

小女孩发现，她和那位老师的偶遇程度多了很多，也屡次救她于水火

那个老师每次也是一个狼狈的形象，身上的伤也不少，但是每次都笑呵呵地和学生们打招呼，耐心地教导学生

小女孩打听到，他是五年级的老师，也就是说度过这个暑假，她就要去归他教了

小女孩的目光含了一丝期待

这天晚上，小女孩又被父亲使唤去干活，回去的路上，一个醉汉抱住了她

我怒从心头起，狠狠冲过去打他，冲得太狠，径直过去没来得及保持平衡摔在地上

我只感觉到窒息

“不要……不要……”

我的喃喃自语和她的求救重合，回头看小女孩已经被拖进巷口了

四周都是冷漠的人，匆匆经过的脚步暴露了他们的无情

我这一刻恨透了他们，恨透了自己

我有点害怕去看那个巷口里面的情况

——放心我会让你爽的

——你这皮肤有点干啊

——艹你娘的你哭个屁

越近声音越清晰

女孩躺在地上，衣服被撕得堪堪挂着，男人强壮的身躯和女孩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已经无法站稳身子，一次次冲过去试图把他推开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到

恍惚间一个人拿棍子狠狠敲向男人的后脑勺，把他推向一边，眼疾手快把外套给小孩盖上

男人吃痛，酒醒了大半，看了他一眼

那位老师拿着棍子发狠作势要再砸一遍，可惜被男人擒住

男人怒气上升，酒醒了大半，对着那位老师拳打脚踢

老师死死护着女孩，直到男人发泄完愤怒离开

已经是深夜了，老师看向小女孩，然而小女孩发抖着躲到一边悄悄流泪，紧紧裹着衣服

老师一声声安慰着女孩，女孩才开始稍微放下戒备

老师含泪握住她的手，他的眼里有痛恨和无奈，他朝女孩问了一声：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小女孩小声回问一句：外面？

他点点头：外面的城市很美丽，很好，比这里好太多，至少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对你动手，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小女孩反应了一会，眼里闪现一丝光亮：我……我要去

我突然觉得，之前那样欺骗自己的，倒也不错，不至于到现在，只能期盼别人到来，自己只能看着

眼睁睁看着

后来那位老师在和小女孩“偶遇”的过程中经常考察小女孩的功课，经常出一些难题辅导她

小女孩天资不是很聪明，每次都把学习成果在其余时刻反复琢磨，闭塞灰暗的小空间里铺着一张张笔记

五年级很快到了，光明正大地接受那位老师的教导

课堂上，其他人并没有很认真学，反而很喜欢捣乱，真正认真上课的，想学的，只有她和另一个叫小四的小女孩，晚上学几年，年纪应该是这里最大的了

可是后面，那个叫小四的女孩再也没来过，她和老师去打听，知道小四已经远远嫁去给人了

老师不服气，去找那家人，结果一无所获

他去了她远嫁的人家，看见小四小小的身子任劳任怨的工作，夜间，老师想去救这个女孩，结果小四拒绝了他

她苦笑一声，说：老师，如果你没教我那么多……就好了……

她说：对不起……

如果没教那么多，她可能一无所知地承受着直到死去

现在她知道了好多，所以更明白她的命运是无可奈何的

女人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永远是利益的交流品，永远是任人宰割的附属品，这一点，几乎潜移默化地让所有人都知道

老师被小四那句话伤得失魂落魄地回家

路上小女孩问他：老师，你迷茫吗？

他说：嗯

他顿了顿，还是问：如果是你，你想逃吗

小女孩思考许久，没有回答

直到老师回到家楼下那一刻，小女孩站定望着她：我想

她眼中闪烁着的野心和不甘，比路灯还亮，老师愣了愣神，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谢谢你。”

本章主题曲：《归处》无期迷途

昨天晚上熬夜看完一本小说，睡前都在想：怎么不写副cp！我好想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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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