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幸年要出发前往路绥的城市了。
登机前,他坐在贵宾休息区的沙发上,身旁是来送他的李思旻和陈医生。李思旻抱着幸年鼓鼓囊囊的背包,不停地往里面塞东西。
“这个晕机药很管用,你不是说之前坐飞机有点难受,一会先吃上一片,”李思旻把一板药片塞进背包侧面的口袋里,想想又拿了出来,扣出一片给幸年,“你还是现在就吃吧,现在吃时间正好,唉我这脑子,怀孕了就不太好使了。”
“哦。”幸年乖乖地接过,用水吞服了。
“这套床上用品你也带着,酒店里的不干净。”李思旻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套装在精致束口袋里的床品。
“二哥,我就住一晚,不用这么麻烦吧……”幸年无奈地挠挠头。
“带着吧,带着放心。”李思旻不由分说地放进了幸年的背包,用点力才能塞进去。
然后他又变出一只药瓶来,给幸年解释说:“这个是褪黑素,你要是想睡觉睡不着,就吃一粒。”
“哦,好。”幸年乖乖应了。
“还有这两盒小蛋糕你也拿着,飞机上没有这么好吃的。”李思旻又捧出两只保鲜盒,试图往幸年的背包里塞,半天也没塞进去。幸年没带行李箱,所有东西都在包里了,背包满满当当。
“放不下就算了吧,这包他快背不动了。”陈医生忍不住出声道。
幸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地点头。
“那怎么行,幸年可喜欢这家的蛋糕了,我一大早去买的。”李思旻把盒子放回了原来的纸袋,对幸年说,“一会你直接提着这个袋子吧。”
幸年听说他是特意去买的,心就软了下来,二话不说答应了:“好的哥。”
李思旻又看看手机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催促着幸年去登机,路上还不放心地嘱咐着,到那边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幸年就这样带着大包小包出发了。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登机口,李思旻泪眼汪汪。陈昀书见状担忧道:“亲爱的,有这么伤感吗?他很快就回来了。”
李思旻抹抹眼泪说:“我突然想到,以后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这么送他走?”
陈昀书失笑,一边温声安慰,一边在心里想:怀孕还真是会让人变得感性。
另一边,幸年在座椅上坐好后,先给艾登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出发了。他还看到手机里收到了很多问候。有李胤承的,李胤承原本想来送他,临时有事没能过来,还有一些来自同学的,幸年一条一条回复了。
第一程很短,直到转机后,才是真的要出国门了。
转机后,幸年吃了点小蛋糕和飞机上发的食物。睡觉还不晚,他打开面前的小电视,想找个英文节目看看,练一下英语。他的脑袋里只有一团散乱的词汇,跟人交流还是有些困难的,而且词汇也忘了很多了……
正好这时空姐从他面前走过,幸年叫住了她,“你好,请问这上面有英文的节目吗,我想学英语,要简单一点的。”
空姐笑着说有,迅速地给他调出一个动画片来,“这个动画片我觉得就很合适,Peppa Pig,中文名叫《小猪佩奇》。”
“谢谢。”幸年认真地跟她道过谢,戴好耳机,认真地看了起来。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幸年的飞机终于抵达。随着人流来到出口,他很轻松地找到了艾登。艾登手里牵着只玫粉色的星星气球,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不错,提前了十分钟,”会面后,艾登笑着说,“累了不?”
幸年摇摇头,“不累,我们可以直接去找路绥吗?”
“这么急啊?不先休息一会?”艾登拿过他手里的背包。
幸年受宠若惊地跟他道了声谢,又说:“我想先找他。”
艾登笑着感慨:“谈恋爱真好啊哈哈……”
两人一块来到户外停车场,这边大概是刚下过雨,天空阴着,地面上有积水,看了一路《小猪佩奇》的幸年,好几次差点踩了进去。
上车后,艾登亲自开车,带他前往路绥公司在当地的办公楼,那是整个大洲的总部。他说路绥今天下午有一个采访,等他们过去,那边差不多正好结束。
路上幸年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色,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已经二十多天没见了,不知道路绥怎么样了。
前几天他们视频过一次,或许是因为感冒初愈,路绥看上去有点憔悴。幸年挺心疼的,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保守他的秘密。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酸甜苦辣尝遍,依然觉得心甘情愿。
因为觉得空手去见路绥不好,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让艾登停下了车,用来时在机场里兑换的外币,买了一支鲜艳的红玫瑰。
回到车上时,艾登笑着对他说:“你说你这一天天地给他送花,他倒是送过你没有?”
幸年一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他送过路绥两次了,路绥都没有送过他,“你知道我之前送他花了?”
“知道,他上次住院的时候,你送的铃兰。”艾登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
“他还告诉你了呀。”幸年有点意外。
艾登笑了,“岂止啊,他什么都说,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实则暗戳戳地炫耀,我都不好意思戳破他。”
幸年抿着唇笑了出来,没想到路绥还有这样一面,但心里也因此升起一丝丝甜蜜。
车子行驶了很久很久才到达,幸年跟着艾登悄悄进入办公大楼。艾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有通行用的芯片卡,畅行无阻。
他带着幸年来到一个房间外,自己先打开后门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才招呼着幸年进入。
幸年带着帽子和口罩,轻声轻步地进了门。
这里是一间宽敞开阔的会客厅,布置大概调整过,最里面摆着一组沙发,他心心念念的路绥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坐在一起。
在他们前方,有许多摄像和打光的装置。房间里乌压压围了一圈人,幸年和艾登进来后在角落里捡了两张凳子坐下。为了不被发现,两人隔开了些距离。幸年这边能看清前方,艾登则完全被人群遮挡住了。
路绥接受采访的样子比较随意,虽然一身正式的西装,但是靠在沙发里的姿态很放松,双腿自然地交叠着。这一点倒是不像他的父亲,幸年过去看过路鸿渊的采访,路鸿渊总是很庄重很严肃。
金发男子用英文问他,收购T&Y公司是否是一次转型。路绥从容不迫地回道:“其实从很多年前起,我们就有在跟科技公司的合作,最早是在楼宇科技方面,地产的规模有限,向外发展也是必然的。”
幸年听着,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在家里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某个公司成立五周年的纪念礼。当时他问路绥,路绥说这个公司是他在大学时投资的,成立人是他的几个同学。
当时幸年问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跟他们一起创业。在幸年看来,至少在那时,路绥应该是想远离他的父亲的。路绥也承认了这点,但他又说,是他的父亲希望他回来。
路鸿渊自认年事已高,想法会不可避免地落后,会跟不上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所以他希望能有个年轻人待在自己身边。而在所有人里,他最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儿子。
如今看来,路绥也确实在发挥着他的作用。幸年心里无限感慨,他也算见证了路绥从一个小小的男孩,一路走到今天。
前方,金发男子又跟路绥聊了几个问题,就准备结束今天的采访了,“And the last question……”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Are you married?”
这显然是临时增加的一个问题,路绥听完后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他还是风度翩翩地笑着,像是在思考一般,目光望了望别处。那方向离幸年这边很近,所以他缩了缩身子,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然后他听到路绥说:“I had, and will soon.”
幸年愣了愣,藏在口罩下的脸热了起来。他还没答应呢,怎么能在外媒面前乱说,路绥太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相比起规规矩矩的采访,大家显然都对这种私人八卦更感兴趣,整个房间里一片低低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声。
金发男子也神采奕奕的,想继续打探点什么,但路绥不愿多说了,他只能悻悻地结束采访。
采访结束后,路绥跟金发男子握了握手,寒暄几句,就在助理的陪同下从前门离开了。
这时,艾登溜到幸年这边,低声说:“一会他应该会去自己的办公室,我出去确定一下,你先在这儿等着。”
幸年乖乖地点了点头,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目送艾登出了后门,然后收回目光。
房间里的人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整理现场,一片混乱。幸年起身走到墙边,尽量不妨碍到他们。
不多时,艾登就回来了,对幸年说:“他果然进电梯了,来,我们坐另一个电梯上去。”
幸年跟着他离开会客厅,乘电梯前往顶楼。随着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大,幸年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时,他都没敢立即出去,先让艾登出去探了探路,确认路绥没在附近,才悄悄走出电梯。
两人就跟来搞事的特工一样,一路上左右张望,小心谨慎。艾登领着他穿梭在这一层,直到转过一个弯后,停住不动了。
“最里面那个就是他的办公室,”艾登指着前方低声说,“你自己过去吧,我去外面的车上等一会,等你们碰面了,你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忙,要是有你就跟着我,没有的话给我发个消息,我先撤。”
“我明白,谢谢你。”幸年跟他兵分两路,独自一人来到路绥的办公室门口。
厚重的木门微微敞开着,旁边似乎还有个茶水间。周围安安静静的,看不到其他人。
幸年捏着玫瑰花躲在门边,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听到。他试着探头看向里面,宽敞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看不到路绥的身影。他摘下口罩,疑惑地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跟路绥在国内的差不多,灰黑色的装修,低调沉稳。空间很大,幸年站在门内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路绥在哪,打算再去外面看看。一转身,险些撞上了人。
浅淡的木质香气流入鼻间,幸年被宽阔的肩膀挡住。他看到了边缘带着花纹的灰色领带,那是他送给路绥的。
路绥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眼里带着笑意,“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