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路口,车子停下,驾驶座上的助理转回头,微笑着问幸年:“先生,您打算什么时间搬到路总那边?”
幸年正垂着眸发呆,一副惘惘然的样子,闻声抬起眼来,勉强打起精神回道:“看你时间好了。”
助理叫袁皓,听完后继续笑着说:“我都可以的,不过路总应该会希望您早点过去。”
因为这句话,幸年的心情轻快了一点,语气也微微上扬,“那就今天吧。”
“好的,那我们回去就收拾东西。”
幸年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到家后两人很快收拾完毕,带着行李来到路绥的住处。
他用刚刚才收到的,路绥短信发他的密码开了门。
房子内呈灰冷色调,空阔简约,是路绥喜欢的风格,有上下两层,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一片人工湖。这会天色已深,夜灯之下,湖面波光粼粼。
幸年短暂地欣赏了几秒,跟袁皓一起把东西搬上楼。
“放到路总的卧室?”袁皓用试探的语气问。
幸年这才想到,结婚后貌似就要睡在一起了。他对此倒是无所谓,但路绥能适应吗?
六七岁的时候,路绥会幻想幸年跟他一起睡觉,后面就不这样了,他也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卧室。
“有别的房间吗?”幸年反问道。
“有的,”袁皓微笑着点点头,“路总收拾了一间客房,说看您的意思,想住哪边都可以。”
“那去客房吧。”幸年没想到路绥会给出同住的选项,因为这件小事,心情又轻快了一点。
给他准备的客房很宽敞,有一面南向的落地窗,也能看得到人工湖,只是视角稍微偏了一些,不过景色也很好。
袁皓把他的行李放下后,还想帮他整理,幸年婉拒了,天色已晚,他让袁皓回了家。
自己把东西收拾好后,幸年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想起该吃晚饭,便下楼来到厨房。虽然不怎么饿,但经过上次的事后,他不敢不按时吃饭了。
冰箱里食物满满当当,有面包、牛奶,还有很多新鲜的蔬菜水果,肉类和鸡蛋也有。幸年并不意外,他知道路绥会做饭。至于他自己,自然是不会的,幸年打算啃几个水果,再吃几片面包,简单应付下就完事了。
不过他没好意思直接动,准备打个电话跟路绥说一声。刚掏出手机来,门铃就响了,他把手机揣回去,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穿西装,脸带笑容,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您好,我是您的物业管家,”他笑着介绍自己,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幸年,“这是您的外卖,刚刚送到。”
“嗯?”幸年歪了歪头,“我没有叫外卖呀。”
“您的尾号是0601吧?”对方向他确认。
“是这个,”幸年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接过,“应该是别人点的。”
男人笑着祝他用餐愉快,客套完才离开。
幸年回了屋子,把重重的一袋东西放在餐桌上,这时才发现袋子上印了字,应该是饭店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好像是他去过的,跟着李胤承一起。
这几天为了沟通一些细节,他跟李胤承经常见面,李胤承请他吃过几次饭,这店是他很喜欢的一家。
所以,路绥是找他问的吗?幸年心头的阴霾彻底一扫而空。
他又摸出手机,找到路绥的短信界面,伸着一根食指,十分笨拙地打出“谢谢你”三个字,后面工工整整地带了个句号。
短信发出去两分钟,都没有收到回复。幸年心想路绥大概在忙,或者已经登机了,便放下手机,开始专心吃饭。
路绥给他点的东西很多,盛在一个个餐盒里,份量够他吃一整天了。幸年每样都尝了一点,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比上次味道还要好些。
最后自然是剩了不少,他把剩下的重新盖好,放进了冰箱。
当晚,幸年躺在新住处的床上,床垫柔软舒服,他却辗转难眠,不适应,还有点害怕。
路绥的家很大,他住的房间虽只是客房,也还是很宽敞,关了灯之后黑漆漆的一片,又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围的一切仿佛能把人吞噬掉。
灯打开也无济于事,虽然不怕了,幸年还是不适应,光线又刺眼,最后他睁眼到天亮。
晨光熹微时,路绥的回信发了过来,简简单单的一句“没事”,困顿的幸年看完后笑了笑,就倒头沉入梦乡。
这样昼夜颠倒了两天后,开学的日子要到了,幸年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这种作息,无奈之下回了原先的住处。
这间房子比较小,也住得比较适应了,回来后的当晚,幸年总算睡了个正常的好觉。
后天几天就是正常上下课,专业课的部分他很轻松地跟上了进度,通识课就有点麻烦了,除开没有基础不说,他还写不好汉字,考试时填试卷是个问题。
没办法,这具身体没有肌肉记忆,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惨不忍睹。而这,其实也是他会选择数学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为此幸年专门准备了个本子,课间休息时,就在上面一笔一划地练着字。
数学系的新生们很快发现某班有个豪门小少爷Omega,长相俊美,一身大牌,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角落里,认真地听课写字。清冷矜贵的模样愣是劝退了一众倾慕者,没人真的敢上前搭话。
直到这天,午休时分幸年提前来到下午第一节课的教室,趴在课桌上午睡,中途被太阳晒醒,皱着眉睁开了眼。
午后阳光热烈,光线穿过离他最近的窗户,照在人身上,一睁眼他就被刺得眯起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想,睡觉前明明拉上了一半窗帘,怎么被人全打开了?
“吵到你了吗?”旁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幸年抬眼看去,目光跟隔了两个位置的男生交会。对方是个高高瘦瘦,带着温柔笑意的男生,明亮的桃花眼很漂亮。
“没有,只是有点热。”幸年也压低了声音,以免影响其他人。
男生靠近窗户,听完他的话,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了,幸年见状跟他道了声谢。
男生轻轻笑笑,抱着书挪到他旁边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李幸年,”回答完后,幸年客气地回问了一句,“你呢?”
“方彦停,二班的。”
“哦,我是一班。”
两人随口闲聊着,靠得近了幸年能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比其他同学的要浓一些,是很好闻的清香。而他身材高却偏瘦,幸年判断不出他的身份,问了一下才知道是Alpha。
幸年还得知他的老家在南方,因为想看雪就来了北方,他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意思。至于自己的情况,他只透露家在本地,目前住在校外。
上完第一节的公共课后,方彦停又叫着他去后面课的教室。幸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热情的同学,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答应了。
等到这节上完,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幸年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这时方彦停问他:“你直接回家还是?”
幸年看向他,说:“回家。”
“家里有人吗?这么着急回去。”方彦停笑着问。
幸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人。”
路绥还在外地,昨天半夜里他脑子一热,问了路绥一句什么时候回来。这次路绥很快回复了,说计划后天。
现在是明天了。
“那急着回去做什么,晚上有话剧社团的演出,你想去看吗?”方彦停又问。
幸年微微蹙眉,他更想回家学习,“抱歉,我还是不去了,我得回家看书,这学期落下的课太多了。”
方彦停倒也没多劝,只说学习为重,有空再约。然后他要了幸年的微信,说课业上有问题的话可以找他。
幸年的微信自然是最近才注册的,而且是李胤承提起,他才知道有这个东西,过去跟着路绥时从没见过。这十年里人类世界的变化很大。
回到家后,他照常地看书到九点,然后洗漱睡觉。
躺进被子后,幸年闻到了股特别的味道,像是种花香,有点熟悉。仔细一想,这应该是白天那个同学的信息素。
幸年想起来洗个澡,又实在懒得动,纠结半天还是败给了懒惰。
他把被子敞开了些。
入睡前他又想起了路绥,就像路绥过去总是会想起他一样,控制不住。
明天路绥就回来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现在应该刚刚放下书,准备去洗澡了。一般到这种时候,路绥就会把他赶出意识,等他躺到床上,才会把自己又唤出来。
路绥十岁以前,幸年没有自主意识,不会觉得怎样,等他有了意识,就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了,还有点不高兴,质问路绥也得不到解释,路绥总是转移话题模糊焦点。
到后来幸年才明白,路绥是不想让自己看他洗澡,或者准确地说,是不想让自己看他的身体。
幸年不理解。
不过,因为路绥很多时候会无意识地想起他,幸年还是把他从小到大的裸/体看了个遍。
他想着路绥,想着以前的很多事,渐渐沉入了梦乡。
酣睡之际,刺耳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幸年想忽略掉,可那声音不依不饶地持续着。他昏昏沉沉地摸过手机,也忘了看名字,就这么接了起来。
“喂……”幸年的声音带着睡意,轻轻的,有点含糊。
那头静默了两秒,沉声问道:“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