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沿着电波传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瞬间驱散了幸年的睡意。
“在家里。”幸年揉揉眼睛,适应了下手机的光线,看向屏幕上备注的两个字——路绥。
“你自己家?”路绥继续沉声问。
“对呀,”幸年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最后猛地顿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路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说:“我现在去接你。”
幸年这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嗯。”
幸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怦怦加快,下意识就想说好,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可是有点晚了,你累吗?要不你还是先休息,这边离你那儿挺远的,上次我打车花了半个小时……”
“没事,”路绥不急不缓地说,“到了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幸年猜他出门了,就不再念叨,乖乖地说:“好呀,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他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打开床头灯,从床上滑下来,开始换衣服,收拾东西。
这次回来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幸年乱七八糟地把东西塞进去,估摸着快到半个小时,就拉着箱子出了门。
路绥到达幸年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寒风中站着道瑟瑟发抖的身影,他看上去那么瘦,那么弱,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在地,可是一见到有车驶近,还是立刻生龙活虎地跑了过来。
路绥晃了晃神,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幸年跑到车跟前时,路绥刚好走下来。他仰头看着路绥笑了笑,想打个招呼,一张口却打成了喷嚏。
“阿嚏——”幸年用手背揉了揉鼻子,本来就冻得通红的鼻子更红了。
路绥看着他的脸,语气透着一丝无奈,“我应该说过,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啊,我估摸着时间过来的,估得很准,就等了五分钟。”幸年笑了笑,通红的鼻子和脸颊让他看起来像卡通片里的人物,连带着这个笑也显得傻里傻气。
路绥看上去还是有些无奈,他拿过幸年的箱子,吩咐道:“先上车。”
“哦。”幸年看他去后备箱放东西,自己跑到另一侧,上了副驾驶座。
把他的行李箱安置好后,路绥回到车里,先把暖气调高了几度,才启动了车子。
被温暖的空气包裹,幸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路绥打方向盘。
路绥是什么时候学的开车呢?
幸年最后一次见他时,他是十六岁,还不到驾驶年龄,没开始学这项技能。
这十年里,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吧,他真的错过了很多。
胡思乱想之际,路绥的声音响在他耳畔,“安全带系上。”
“好。”幸年转头找出那根带子,学着路绥刚刚的样子,试图把上面的金属片塞进卡扣里。
他是第一次做这个,不太熟练,半晌扯不出带子来。
路绥开车间隙里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一脸苦恼地扯着手里的安全带,动作笨拙得像刚化成人形似的。最后,路绥耐心耗尽,把车停在路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去。
幸年正在跟手里的带子较劲,忽然感觉整个人被一片阴影笼罩,伴着淡淡的香气,然后手里的东西就被拿走了。
路绥轻轻一扯,就把安全带扯出足够的长度,咔哒一声扣好了。
在他做这些时,幸年深深嗅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心想原来这就是檀香木的味道,挺好闻的。
路绥听到他吸气的声音,微微皱了下眉,“有人跟你说过,不能随便闻别人的信息素吗?”
幸年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路绥目光深深地盯了他一会,幸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很好闻。”
话音一落,路绥的目光更复杂了,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你生气了吗?”幸年小心地询问。
“没有,坐好了。”路绥说完收回身子,神色始终淡淡的。只是,在幸年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脑中思绪翻涌。
这个Omega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无知。难道这些事需要他亲自来教?
幸年始终不明所以,未免继续暴露自己,也未免显得自己很蠢,就没有多问。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路绥不怎么说话,车里也不放音乐,百无聊赖的幸年半路上睡了过去。
路绥把车停在车库后,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正在沉睡的人。Omega的脸朝向这边,浓密的睫毛垂下一片安静的阴影,呼吸声轻到几不可闻。
路绥开门下了车,走到幸年这边,给他解开了安全带。也是这时候,他闻到了幸年身上,来自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很淡,所以他此前没有留意到。
贴纸无法完全隔离信息素,人在公共场合活动出没后,身上沾有其他人的信息素很正常,因为量很少,一般几个小时过后就会散尽。而这么晚还没散掉的话,说明对方主动放出了更高浓度的信息素。
这股信息素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通常来说这种情况意味着,对方在利用信息素降低人的警惕,从而接近这个人。这种手段用在同性身上没什么用,但用在异性身上却很奏效。
路绥目光沉了沉,轻轻地把幸年抱了出来。
幸年在他怀里睡得很沉,没有转醒的迹象,直到路绥抱着他进了电梯,想要按楼层的时候,因为手臂不便,动作幅度大了些,才把幸年扰醒了。
像是习惯性地,意识尚朦胧的幸年活动了下身子,在他胸口蹭了蹭。
路绥身体绷紧了些。
幸年磨蹭够了才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后,立刻挣扎着要下来。路绥控制着他,把他安全放在地上。
“怎么不叫醒我?”幸年的声音还有些困顿,“我是不是很重?”
“没有。”路绥的目光掠过他挺拔但纤瘦的身体。
幸年“哦”了一声,又跟他闲聊道:“Alpha的力气是不是都很大呀?”
“我不知道别人。”路绥淡淡地说。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他们的楼层,路绥先迈步出去了,幸年跟在他后面,边走边琢磨着,“我觉得应该不是,人的力气取决于肌肉的含量和结构,如果是那种比较瘦的Alpha,力气应该不会很大。”
“比较瘦的Alpha?”路绥转头问,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总是神情淡淡的,鲜少露出这样的一面,于是幸年献宝似的,神采奕奕地说:“嗯!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同学,高高瘦瘦的,他说自己是Alpha。”
路绥沉默地听完,在门锁上按了指纹,带他进了门,才又道:“你们系里的?”
“对,隔壁班的,人很好。”幸年语气轻快地说。
路绥沉沉地“嗯”了声,没再说话,好像对这个话题也没那么感兴趣。幸年乖乖闭了口,像只小狗似的跟着路绥活动。
路绥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他就把自己鼓鼓囊囊的羽绒服也脱了,摆在一旁,路绥去厨房里拿水,他也跟到厨房,在对方身边转悠,最后路绥拿了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了他。
“谢谢,”幸年抱着水瓶,抿了一口,目光无意间扫过餐桌,看到了上面放着的未开封的保温袋,“你还没吃饭吗?”
“嗯,”路绥点了下头,“你先上去睡觉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幸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轻轻笑了笑说:“我陪你吧,能让我尝一点吗?”
路绥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点了头。
新婚之日缺席的晚餐,在这一晚补上了。幸年坐在路绥对面,没怎么动筷,只是每样尝了一点。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看路绥吃饭,路绥吃东西一贯地斯文,但效率并不慢,吃得也很多。
从进入青春期开始他就这样了,大量地摄入,大量地运动。幸年目睹他从一个小男孩,长成身材高大的Alpha,肌肉变得结实,肩膀变得宽厚。
最初相识时,路绥六岁,他十八岁,最后一次见面时,路绥十六岁,他依然如此。又是十年过去,路绥二十六了,他还是没有变。
而他的朋友,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的这个人,给了他关于时间最深的感知。
饭后,两人一起上楼,路绥边走边问:“你住的客房?”
“嗯,”幸年点点头,又说,“你要想的话,我就搬到你房间一起睡。”
路绥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知道跟我一起睡意味着什么吗,知道需要做什么吗?”
幸年皱起眉,认真地思考。很久以前,他看路绥自/慰时曾经问过,为什么不找另一个人类交/配。
那时路绥说,他只会在结婚后,跟他的爱人做这种事情,还纠正了一下他的措辞。
幸年于是有了答案,不禁为自己的聪明开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反问:“你是指上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