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如一梦中 第3章 第三章 灯会

林茕这就进了牧府，做起牧徽姊的丫鬟来。起初只是做些清扫庭院之杂事。

一日，牧徽姊去后山弹琴，她派遣了丫鬟去她屋中取物，四下无人便悄摸着弹起曲子。

林茕一早就跟踪这鬼鬼祟祟的牧徽姊，看看她想干什么，原来只是弹琴吗？

熟悉的琴声响起，这是林茕母亲特意为女儿所谱的绝作《春诵夏弦》。

林茕不禁止步，母亲坐在树下弹琴的画面重现脑海，她笑着说这是专门为小女谱曲，望她一世安康。不曾想到再次听到此曲却已物是人非。

林茕沉醉在琴音与母亲中，脚下没注意摔了一跤却闹出不小的声响，那琴声果然戛然而止。牧徽姊慌忙看向声响处，林茕赶忙跪下请罪。

牧徽姊质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林茕跪地不敢见牧徽姊：“奴婢是夫人派来清理园林的，听得旧曲不禁痴醉，请小姐责罚。”

牧徽姊抬手让她起身，“旧曲，你听过此曲？”

林茕点点头，牧徽姊欣喜忙问可知是何名。

“此曲可是春诵夏弦。”“不错，只这曲子鲜有人知，你是如何听得。”

林茕心想这曲我再是熟悉不过，嘴上却说道：“回小姐的话，云雀是偶然在河边听得船上姐姐弹得。”

林茕却想这牧徽姊又是哪里听得的，母亲与牧家并无来往，这曲子也未流传。牧徽姊没有起疑，她温柔地抚琴陷入了回忆。

“这曲我也偶然听得，这一耳便再无法忘怀，只可惜未曾听过完整版，不知你可曾听过？”

“可曾。”林茕心想何止可曾，这曲她倒背如流，只更好奇她是从何听来。

“太好了，你可弹给我听！”牧徽姊兴喜若狂，连忙把琴交给林茕。

“不知小姐是从何听得。”林茕一边接过琴漫不经心随口问到。

“是我小时母亲带我去雅集，偶然间听到的，那人在亭中抚琴，周围很聒噪，但那宛转悠扬琴声我却一耳听到，从此不忘，可惜那人未弹完便匆匆走了，我想去寻，却被母亲制止了。只一眼便再没见过。”

雅集，是林茕母亲唯一可以正大光明弹琴的日子，她定是去雅集一遍一遍修饰着给女儿的曲子。雅集却是林茕最不感兴趣的东西，一群文人墨客赏花吟诗，她觉得无聊透顶，不如舞刀弄枪来的痛快，可惜下次雅集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林茕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此曲丝丝入扣，音音细韵，这人只是听过一次便可行云流水，难得天才。

林茕随口一问：“那你可知，这春诵夏弦是何人所作。”

“可是音娘。”林茕听见久违的称呼不禁愣神，母亲年轻时酷爱谱曲自称音娘，嫁为人妇后世人不再叫她音娘都只称呼林夫人，父亲不允许母亲弹琴谱曲觉得有失颜面。

“是，就是音娘，不是什么林夫人，就只是音娘而已，喜欢谱曲的音娘。”林茕说时不禁哽咽，但不敢在牧徽姊面前表现出来，牧徽姊欲言又止。

林茕边思索着手中下意识弹起《春诵夏弦》，思念作为琴弦缓缓吐露心声，看不见的爱意如洪流涌入琴谱，那有安康，有自由，有平安，可是母亲，如今做不到了。

琴声如暖流般包裹着林茕和牧徽姊，她们中间无形牵连着使彼此越来越近，牧徽姊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林茕，看到她不甘命运向远方毅然奔跑的身影，她回头望向牧徽姊阳光抚在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一定是笑容。牧徽姊牵住林茕的手那一刻她感受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视野变得豁然开朗，她肆意生长无拘无束。

一曲终了，牧徽姊一言不发盯着林茕，林茕以为自己通过琴声暴露，正欲想个措辞，却见牧徽姊盯着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到，

“云雀，你要自由。”

自由这个词随着那场大火荡然无存了。

林茕看着阳光撒在牧徽姊身上，连头发都透着金黄，她就该一直明媚。

“牧徽姊，你要一世平安。”

说完后静默了许久，二人相视一笑。

林茕和牧徽姊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就脱离了主仆，或许从开始就不是。

林茕不解牧徽姊如此才学为何偷摸弹琴，牧徽姊苦笑摇了摇头，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规矩。”

牧徽姊见林茕皱眉，叹了口气:“我身边的一切都是规矩，我的朋友是他们定的，出门的日子，地点，甚至穿什么衣服我都无法更改。”

“什么？连出门都不行？”

“…不合时宜。”

牧徽姊看着这竹林又看向林茕，仿佛在说哪里都有监视。

“那你自己偷偷溜出去呀！”林茕理所当然的回答，牧徽姊像见了鬼般看着林茕，“溜出去？白日做梦！不成规矩。”

“规矩？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林茕对着虚空打了几下拳，牧徽姊忍俊不禁。

“但我身边有人监视我，这些年来好多了，从一开始的十个人到现在的一人。”

林茕皱眉:“是你的贴身丫鬟是春。”语气不是怀疑而且肯定。

牧徽姊苦笑一声点点头。

“为什么监视你？”

“我幼时无意间发现了母亲死亡的真相被父亲看到了，他怕我说出去便一直派人盯着我，一开始我连屋子都不能出，后来陈夫人来后生了大少爷对我的监视才减少。”

牧府大少爷牧离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仗着牧家和父母亲的宠爱，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不学无术，招惹是非。

牧徽姊望着林茕的眼眸，轻叹一口气:“不知为何，一些话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说出来。我以后还能听你弹春诵夏弦吗。”

“只要你想，就能。”

牧徽姊冲林茕毫无防备地笑，没有伪装是来自心底的笑。

林茕陷进牧徽姊的盈盈秋水中，她莞尔一笑似有清风拂过。

林茕送回牧徽姊，趁着夜色走出去。

林茕坐在江边拿出怀中的玉镯喃喃自语，“母亲，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会弹春诵夏弦，是您派她来孩儿身边的吗，孩儿如今变成如此模样，母亲定会怪罪，我没能保护好您，但春诵夏弦我一定不会让它流失，牧徽姊我定要好好保护她。”

次日林茕和牧徽姊又来到竹林，林茕让牧徽姊弹《春诵夏弦》，没想到竟复刻了七成！

林茕第一次有了要违抗命令的冲动，看着牧徽姊天真浪漫的神情，林茕越看她越像曾经的自己。

二人无话不谈，恨相知晚。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牧徽姊让林茕做了贴身丫鬟，地位一下提升，遭到了很多人的嫉妒，尤其是牧徽姊的贴身丫鬟是春。

“小姐。”牧徽姊对着林茕点点头，随后把所有人都叫出去关上门。

“以后私下别叫我小姐了。”

“好，徽姊。”

林茕曾问过贴身丫鬟一事，牧徽姊说唯是春位置不能动外她可以自由支配下人，虽人们多有异议，但牧徽姊不在意，林茕更加不在意。

“我住哪？”林茕知道贴身丫鬟和普通丫鬟住的地方不一样，多半是离小姐很近。

牧徽姊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林茕惊讶。

“我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和我住一起。”

林茕没有在牧徽姊房中发现另一人居住的痕迹，疑惑地看向牧徽姊，牧徽姊说道:“是春在我旁边的屋子，我不喜欢连我睡觉都被监视着。你放心吧，很多贴身丫鬟都和小姐住在一个屋里，就算是春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林茕看着眼前轻笑的牧徽姊觉得比初见时活泼了许多。

牧徽姊领着林茕朝屋内走去，只见床的对面放着一张贵妃塌，塌上已经铺好了软垫。

牧徽姊扶着林茕坐在榻上:“你以后就睡着吧！”“好。”

次日牧徽姊在房中看书，林茕悄悄凑过去，“马上就是元宵了，我们去放花灯吧！”

牧徽姊为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爹不会允许我出门的，就算出门也不会带上我的。”

林茕眼睛一转，狡黠一笑给牧徽姊出主意，牧徽姊起初大惊失色又被林茕花言巧语动心，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答应了。

元宵节当日，林茕找到了曾经住在一个屋内的丫鬟小魇，这个丫鬟有野心，林茕与她许诺了好处，她犹豫再三还是大胆接下。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林茕把那丫鬟拽进房中让她和牧徽姊互换衣服。

牧徽姊心中无限忐忑，不安询问。林茕拍了拍她。

“放心，你不是说就寝没人盯着你吗，而且他们想不到你会大半夜的出去。”

林茕不放心小魇，威逼利诱不许她说出，在小魇发过毒誓后，林茕带着牧徽姊翻窗跑到后门，她提前撬开锁并把守门的小厮都打晕了。

牧徽姊和林茕顺利出府，牧徽姊忍俊不禁，自己竟也做出如何出格之事了。

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放眼望去，灯海翻腾，不见尽头。夜色反而添加了一抹色彩。刚至街口，喧嚣便如热浪般滚滚袭来，鼎沸人声、喧闹乐声、嘈杂叫卖声，欢笑声、交织跌宕，震得空气都热闹非常。

牧徽姊从未见过如此景色，一时被惊艳到忘记说话，林茕对热闹非凡的景色无感，她踏着灯火望向被月笼罩的牧徽姊忽然觉得有了前方有了光。

林茕看着牧徽姊犹如孩童般开心自在，若能如此下去，夫复何求。

忽然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出现在面前，林茕下意识就要出手，那东西却发出银铃的笑声，面具移开露出一张笑颜。

“被吓到了吗。”林茕看着牧徽姊眸中的自己，顿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自己终究是要杀她的杀手，如今又在这里做什么梦。

“嗯，吓到我了。”

牧徽姊摸摸林茕的头以示安慰，笑着把面具戴在林茕的脸上，“我也被吓到了！”

林茕生平第一次想毁约，杀手什么的，跟眼前人长相厮守，她一辈子这么开心快乐才为妙。

道旁的花灯千般模样，林茕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兔子灯，灵动俏皮眼睛画的熠熠生辉，倒是很像现在的牧徽姊。

林茕刚买好，牧徽姊就像知道一样盯着林茕。牧徽姊见林茕背着手便问是什么，林茕狡黠一笑说不告诉你！

牧徽姊装作不在意扭过头下一刻兔子灯就出现在她面前。

“兔子灯！”牧徽姊惊喜的拿着兔子灯看，那灯光照的牧徽姊的脸显示格外柔和，永远都如此快乐多好。

林茕:“和你很像。”小兔子举着兔子灯放在自己脸旁问真的像吗，林茕被她可爱到，笑着说真的像。

牧徽姊笑了笑神秘地掏出一个东西给林茕，林茕接过来手心里躺着一只木雕鸟。

“云雀！”林茕以为牧徽姊在叫她抬眼望去，牧徽姊却笑着指了指木雕鸟。

林茕捏了捏手里的木雕鸟，我和它都是云雀，都不能飞。

天色不早，二人偷溜回府，所幸没有发现。

牧徽姊把兔子灯藏在一个箱子里，收拾好就寝。在林茕以为她睡着时。细小的声音传来，不仔细听还会以为是梦话，

“谢谢你，带我做了一个美梦。”

“会成真的。以后每一个元宵节我都陪你过。”林茕把木雕鸟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以后每一个元宵节我都陪你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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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