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回解释道:“学校就这么大一块,动医就这么一栋楼,师哥要是来得勤怎么着都能见个好几次吧?”
“不。”沈潮第六感确定不是在这,并且对方一定做了什么才让他印象深刻,“我说的不是在这。”
“…”宁回:“没有,你想错了,我们从未见过。”
不可能。
沈潮安静地盯着宁回,体内隐藏的冲动使他情不自禁地对手掌虎口反复揉搓,这是一种具有威胁意味的动作,“你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考虑。”
宁回微微俯身告别:“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打算申请贵实验室的名额,告辞。”
沈潮看着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本来他一开始看见宁回的时候,觉得这人细皮嫩肉的在姓龚的那儿经不起折腾,再者,那老家伙用毕业这条链子把人拴起来的做法他实在难以苟同。沈潮便想打着爱护祖国小花朵的旗号把人招进来,这里说明,他绝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没想到这人竟一身反骨油盐不进。
拒绝也没用,沈潮一哂,果断转身走上三楼敲响了老王办公室的门。老王正拿着保温杯喝茶呢,刚说一个进字,他大徒弟把门啪的一声拍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老王浑身抖三抖,怒道:“既然门这么碍事你干脆给拆了呗!”
沈潮:“老师,我要再招一个!”
“实验室那几个还不够你折腾的?”老王往杯口吹了口气,阅人无数的他知道这狂小子家里一定是有几把刷子给兜底的,于是眼珠子一转又说:“我没钱了。”
“我先不提您老看走了眼招的好师妹给我做了支生化武器出来,总之,这个我是带不动了。”沈潮双手划了个叉,“而且实验室好几年没招什么人了,好不容易前两年招了个独苗吧,结果退学了夭折了,现在好了实验室内大断层,连个好使唤的二丫头都没有。”
老王嘬下一口茶:“哦,今年给你生了二胎,够你使了。”
“听说了,不过您老以为二胎就保险了?现在养孩子多不容易啊!一个半路夭折另一个中途养成二傻子的风险又不是没有!所以响应国家三胎政策的号召,咱必须得再要一个!”
老王摊摊手再次强调:“但是老子没钱!”
沈潮终于知道他王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拟个项目合同,我签!”
一下午,沈潮匆匆打印完合同跑完流程,最终在过百个的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将纸大力拍在桌上,“这下总归没问题了吧?”
但这件事进行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原因是他王导脸面值千金,必不可能舔着脸找刚升上去的小年轻赵院表示他要抢了老油条龚教授的人。
于是签完单子,王导面不改色地放了个马后屁,“换一个吧,如果学校默认排头两学生送给那边这就好办,但这次龚老已经指名要了。”
晚上九点,办公室内,沈潮抱臂坐在黑皮沙发上气喘吁吁道:“那您不早说。”
“你小子也没早指名道姓地说要哪个啊。”老王听见这声脸都白了,“别整这死动静了。”
沈潮也发觉了身体异样,掩饰着吸吸鼻子。老王更急了:“不是,你还来劲了是吧?去把门给老子开开!”
他想自己也是真被那小玩意儿气到了,沈潮待在这破壳子里呼吸都不顺了,他拿着单子起身往门口走去,欲作撕状,“既然您老不肯放下身段为徒弟谋一个好的前程,那这合同先作废吧。”
王立业先是懵逼,后忙挥手阻止,“哎,你小子就非得要这一个是吧?”
换一个可没这效果。沈潮点点头,随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唰得一下打开门,作势要走,不料被门口听墙脚的扑了个满怀。
“…”
少女扶起眼镜深深地鞠了个躬,脑补出N个师徒乱·伦剧情的她对着沈潮眨了眨眼睛,随后捧着娇羞臊红的脸迅速跑远去,“对不起!”
“…?”
沈潮拍拍衣服,拿着合同正要决绝地跨门而出,老王松了口,他看了眼时间,突然感叹道:“快九点半了,正是我大lab的魅力时刻啊!孽徒别急,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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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学校附近的小宾馆里。
宁回刚洗完澡抱着腿蜷缩在被子里,昨天交材料下雨淋了一身,脱了裹水的外套剩个半湿白衬衫在学校里待了大半天,现在已经有些发烧的迹象。
楼上断断续续的骰子转声里夹着一声声低吟的歌声,右侧床头柜上的手机也开始嗡嗡作响。他艰难地抽出手摸过来手机,屏幕上是无备注的陌生号码,宁回又裹进被子里把自己埋起来才按下接听。
“宁回同学,你被学校分给我了,我叫王立业。”
宁回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对面又说,“你现在在哪,方便的话我们谈谈未来规划。”
“不好意思,老师,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
“那你现在方便么?”
宁回没说话,对面也没催。他稍作迟疑随后摇摇晃晃起身扶着墙缓缓往外挪,小宾馆十分简陋,两个指宽的木板门残破很不隔音。这里其实已经很吵闹了,但他没停下,出了门有目的地往左边走去。走廊两边的白墙泛黄又掉皮,待他走到一楼的拐角处,某扇门内传来交欢的声音。
宁回终于走到那门口,轻轻把手机贴了上去。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喘息,宁回配合着沙哑地叫了声,“老师…”
啪——是重物掉落的声音,对面沉默了会好像终于放弃,“那生病了…你就先躺着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嗯?”
对面挂电话后宁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摇摇头,他许久不做荒唐事有些生疏。不过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如此逃避那里。究竟是害怕自己对上那双会引人犯·罪的眼睛,还是因为与某人相似的腔调会让自己生出妄念,或者说自己只是单纯的厌恶这样一个荒唐的人。
宁回昏昏沉沉地继续往前走,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前台处又买了两瓶水,生病消耗的能量和水分总是多一些,他的嘴唇已经干破了皮。此时他的身体和他的感情一样贫瘠皲裂,似乎都患上了一种名叫干渴症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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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潮一脚油门都踩到了家门底下,最后还是打转方向盘往学校附近有名的一个小宾馆驶去。这小地方出名在哪呢——麻将花牌都是小事,多次收留未成年,偶尔提供人体交易的场所,并且该宾馆贵在便宜,立志要给全天下的人一个温暖的家。
它太过低调,又挨着大学这么一个避风港,扫黄组吃了几次纯真大学生的瘪后便很少关注到这。
沈潮问了嘴前台,刚提两句,没节操的前台就准确地告知了房号。走廊里的各种味道很冲,沈潮挤眉弄眼地终于走到门口,踹了踹门。
里面隔了一会才发出动静,等待的好几分钟里,沈潮都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大晚上为了招生跑‘窑子’里边儿来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便说服自己,不,并不是为了这么张欠抽的扑克脸,而是自己不来犯个贱岂不白白花了一百多万?
沈潮闭上眼睛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已经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来,光是听着哒哒哒的声音就让他血脉偾张,他不禁想象着里边的人会是穿着浴袍,还是穿着软呼呼的家居睡衣呢?
门打开了,宁回穿着白T,下半身套了个棉裤到小腿中间,刚从被子里钻出来整个人泛着盈盈的水光,“你,你来干什么…”
沈潮眼神一凝,甚至能看清从皮肤毛孔里刚冒出的汗珠随着人的动作滑到凹下去的锁骨窝中,他憋了口气提起松垮的衣领把它盖住,随后微微俯身大步跨了进去,“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
宁回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宾馆很小床离门口也就两米不到的距离,他扶着椅子走过去同时将它从柜子下拉出来一截,才慢慢蹭回床上,“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沈潮看着故作矫揉的半爬姿,“哟,这是怎么了?”
“放心,没病。”宁回吃力地坐在床边,将脚放在床沿板上支愣起两条腿,“学校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还有什么事么?”
“明天老王叫你一起吃个饭聊聊,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毕竟咱又没个联系方式。”沈潮手一摊,顺势面着椅背坐下,“我不就只好亲自走一趟呗。”
“饭就不用了。”宁回又弯腰伸臂把手机拿过来,边划开边说:“明天我已经买好高铁票了。”
沈潮把手机拎过来,“哦,下午的啊,那不妨事,明儿一大早吃个早茶,广东不正好有这习俗么?学校隔壁广场真好有家这么家店。”
“唔…”宁回愣了会,刚刚裹着被子体温好像又高了几度,“哦。”
“既然…师哥都知道了,那么弄个电话也不是很难的事吧?”
“哦这个啊,当然是怕你我刚开腔你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赌气给我挂了啊。”沈潮把手交叠在椅把上,然后把下巴靠了上去,好奇道,“其实这件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宁回,要是我们之前没见过的话,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躲我呢?”
“有吗?”
“没有吗?”
“你想多了。”
“你答应明天吃饭是想趁此跟老王他掰了吧?”沈潮不再深究,且不等回答继续说,“但是我劝你不要,他这个人挺小气的,你要是真这么莽那被揪辫子穿小鞋的机会可就多了…”
“不,你胆儿是真挺肥的。”沈潮随即否认道,“宁回,你刚刚就挺疯的。”
“什么?”
“你叫的那一声,老王他去放水了,”那声音如此娇气抚媚,他都不敢再听第二遍,沈潮瞳孔微微扩大,仅是这么想想他就开始兴奋了,“接电话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