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潮 第5章 聚餐

出国留学的传销落幕，宁回被拉进了实验群。听着王立业吹牛B吹了近一小时，他快睡着了。

“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等你师哥师姐们一起吃个饭。”王立业悠闲地打开手机，抬着贵手，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实验做完了吗？都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再来四个下来坐我车。

宁回强撑睡意，“我先不吃了吧老师。”

“另外两个是本校的，现在大四也在学校里做实验搞毕业论文，哦，那个博士恰好今天也在，趁着实验室齐了，互相认识一下。”王立业看了一眼，“怎么感觉你......”

宁回无言，不想认识

老业突然不说下去，给沈潮发了条消息：你说他一个顶俩儿？我感觉他比老子还虚。

发完，他才又给人一不识好歹的眼神，道：“怎么？有事？”

“没有，老师。”

宁回本以为自己会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很久，没想到两三分钟，他的师姐们便高兴地敲响大门，“来了老师，现在走吗？”

王立业刚发信息不久，正在刷着科研频道的公众号，不知看什么看得起劲，面中带笑。直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这个笑容便僵住了。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感在脸上顷刻散失，“这么快？”

“走了。”王立业喊了一嗓子，“带你补一顿，跟小鸡崽子似的，没吃过饭啊。”

宁回想了想他爸做的那一团深色毒物，“吃过。”

王立业打开门，几个脑袋从王立业躯干旁钻出来，“新来的小师弟好啊！”

宁回愣了愣，回道：“师姐好。”

“实验都做完了是吧？”他低头看着这堆嗷嗷待哺的饭桶，愣了好一会，理了理衣服往楼梯口走去，“行了，齐了就走吧。”

“PCR刚跑呢，吃个饭回来刚好。”说话的是林可。

四人跟在后面，咬得不紧，隔了段距离。宁回插在中间，正要快步前走，就被人拽住。

林可悄悄拉着人退到最后，才小声道：“小师弟？你怎么想不开报他啊？”

“是学校分的。”

“哦，学校今年动作这么快啊？那你惨了。老娘就是识人不清才来了这贼窝！”林可咬牙切齿道，拍了拍宁回的肩继续说：“本来学校规定是一年的文化课，第二年，也就是研二才有课题做实验。结果老娘研一刚下半年，就被Push进了实验室！”

“你看吧，就饭点还要问一句怎么来这快啊？怎么没做实验啊？”林可拽着他又问道：“你就说变不变态吧小师弟。”

宁回未答反说：“没事，我运气一直差。”

“你说这老登自己卷就算了，偏偏带着我们一起死里干！”林可自顾自说着，压根没听见。

宁回挑眉问了句：“他很卷吗？”

“超级！小老头半夜两点多还看文献呢。”林可纳闷地拧了下眉，“五十多岁真是躺平的年纪，要我早享福了，够变态吧？”

“…嗯。”宁回点头，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王立业回头白了一眼两个落单的，喊了声“快点。”

六人走出实验楼，宁回刚迈出门槛，几个师姐就莫名开始跑了起来。他还在纳闷，那群跑起来带风的师姐们便边跑边喊道：“谁跑的慢谁就坐老师副驾驶哈！”

王立业黑着脸怒骂一声：“一群小兔崽子！我副驾长刺了？”

……

宁回陷入两难，他摇了个骰子，摇到12345就丢下这人跑路，这实验室他干脆不进了。

每次都是1，今天破天荒摇了个6。

“不准。”他关了屏幕，刚迈腿想走，被逮住了。

“去哪呢？这边。”王立业吼了一嗓子，给人吼回来了。

到了停车场，王立业刚上去四个崽子师姐就已经乖乖挤在后排了，宁回动作僵硬地拉开副驾门，看了立业一眼，才缓缓上车。

立业边拉着安全带边给宁回甩了个脸色，直白道：“坐我副驾你不高兴？”

宁回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是他嘴角还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回应业儿，“高兴。”

刚上车，又是油门一踩，车飞了出去。

宁回看着技高人胆大的他导还悠悠拿出手机发了个语音条，“饭店订了没，麻溜的，下午教务处要行动了。”

—

到了那个名字接地气的百年老饭店，宁回环视四周，门上都贴了一张写着好寓意的成语的红纸，万事如意，六六大顺，恭喜发财等等。

第一次见这操作，挺有意思。他拍了个照，跟着服务员进了平安喜乐的包间。

“老师。”沈潮边拿着手机打字边朝他们喊了句，“教务处那边有信了吗？”

王立业率先走进去拉开凳子坐下，才慢悠悠看了眼宁回说道：“估计没。”

就剩烦人精旁边一个空位，他犹豫了一会才走过去坐下，他看两人师生情.情深似海的样子，安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沈潮：“现在还没来呢？教务处这业无处理能力堪忧啊，一个排名单子弄这么久？”

王立业：“你小子管这么多呢？”

沈潮劝道：“我说叫您去走正规渠道吧，您非得来阴的。”

王立业恶狠狠瞪了一眼，“这叫脸面儿，老子混学术圈的牌面，你懂个屁。”

“哦。”沈潮应了一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宁回，吊儿郎当问了句，“哪的人啊。”

一上午没沾水，嗓子很干。他小酌一口茶水，才回道：“广东。”

“哦！好地方。”沈潮突然笑了一下，“我好久之前打游戏也遇上一个，粤语还怪好听呢。”

“我不会说。”

“那真是奇了怪了。”

宁回拧了拧眉，烫到舌尖了，“可能是我待的时间很少。”

王立业拿着菜单瞅了好几眼，“都点过菜了吗？”

众人看着空空的桌面，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没呢，都等您呢老师。”

随后，他翻了几页菜单，拿着圆珠笔自己勾了几个，把菜单拍到宁回面前，“你是南方人，口味不一样，点些自己爱吃的。”

宁回从未受惠于人，此刻心中莫名有点酸涩。不过他拿着笔刚勾了一个，这份情绪便很快就消失了。

王立业目不转睛，盯着宁回一举一动，人家刚落笔他便发话了，“别点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随后他又补了个刀，“没准你吃的别人吃不了。”

在座地脸色微变，都盯了一眼说话面不改色的大导师。

宁回无言，勾了一个醋溜白菜就把菜单又递了回去，“好了老师。”

沈潮扯了扯他的袖子，给他发了条消息：【别介意啊小师弟，人老了抠搜点正常。】

宁回截了张图，然后回下：【嗯。】

他盯了一人一眼，又垂眼望向自己被扯歪的袖子，【下次直接发。】

“勾的什么？”王立业手持菜单，眯着眼在上面检索好一会，才看见那盘不是很贵的白菜，他顿时面色又和蔼起来，“再勾一个吧，客气什么？”

宁回沉默不语。

“吃点啥？”

大家沉默不语。

“都不说是吧，那我点了哈，来个猪肚鸡.吧！”王立业盯着菜单自顾自说着，突然选择困难症又犯了，“还吃什么啊？”

“老师，要不别问了吧，人勾了你又怕贵了。” 沈潮一脸老伎俩了的表情，带上了左耳的耳机。

“臭小子，没问你呢，有你说话的份？”王立业果然指着人鼻子骂了句。

“嗯。”沈潮大意了，刚没来得及带上另一只，“你这丁点师爱，谁不知道啊。”

......

服务员把菜端在桌上，王立业刚刚被气得说不出话，看菜差不多齐了，想起来今日吃饭的真正目的，他把手机拿出来，按下了录视频键。

接着，他盯了一眼宁回，“诶，对，就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宁回一惊，缓缓站起来，“我叫宁回。”

然后又坐下了。坐下的瞬间，他望见他导的脸色唰得一下青了。

宁回只能再次起身，又说了句：“大家好。”

他端着水杯看了一眼对面，那青色的脸变黑了。

“行了，就这样吧。大家来考这个学校，自己有几把刷子心知肚明。”王立业突然终止了介绍环节，深吸一口气后，又结束了视频录制，他举着杯子，开起PUA模式，“要是真厉害，也不会来这了。”

宁回安静听着，拿筷子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后扫了眼大家，个个头点得跟招财猫它爪子似的，场面呈现出一种他骂任他骂的和谐氛围。

等他再夹下一块肉，那盘子几秒后空了。

“所以说，我们笨，我们就要比别人更努力。”王立业觉得没趣，开了几瓶酒给自己满上，随后又开始语重心长道：“笨鸟就得先飞，别人好学校比你还努力，到时候找工作你没几个好文章怎么比啊？”

宁回低头吃饭间又偷偷瞥了一眼左边，沈潮给了一个甭管他瞎叭叭的眼神压了回去。

PUA完，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破规矩，“这个实验室的东西，你自己做哪部分自己就得做好记录，到时候走前就把它留到实验室，给新来的研究生啊博士生啊做资料参考。当然你们每个人都是，做的东西都把他好好记录好好保存，到时候我们就这么传下去，有了前人的经验，后面的路才会越走越顺畅。”

十个人纷纷埋头干饭，他说一句，黑压压的脑袋就点一下。前几次宁回还没掌握节奏，点得慢了，等王立业多放几次屁，他便完美融入。

见无人回应，他导狠拍了下桌子，“怎么没人吱一声啊，就是说，你们人是实验室的，做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狗屎，也得给我留在这，懂吗？可别流出去祸害人了。”

沈潮身为首席大弟子终于，提醒道：“老师，要不您别喝了吧。”

“哼，你们这些小崽子现在还不知道科研道路多难走，又是研究啊，又是人脉啊，就这面子来说吧，沈吱儿，你就没这个烦恼。”王立业又叫人拿了瓶酒，说一句自个就喝一杯，“说到面子，你们祖师爷现在也是个院士，你们现在也算是他的徒孙了！够大发吧？”

沈潮全程悠闲看着手机，等业儿叭叭完，他才又发了一条：【少听他放屁，你记得跟着他会很牛逼就行了。】

宁回看了看这酒鬼爱吹牛逼的师傅，和他那不着调的徒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眼睁睁看着业儿那嘴机关枪输出一番后，许是喝大了，又开始掏腰包了。“都空盘了？再加个吧。”

“别加了吧老师，加了人又不吃。”沈潮当即出面阻止，脸色微微不悦，话里并未指名道姓，“人刚来呢，给人撑死了。”

“这不空了吗？没眼看啊？”王立业白了一眼他亲爱的“大徒弟”，随后这个偏执狂还得在这小事上寻求个共鸣，“加不加啊？啊？你们说吧。”

众人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忤逆大师兄总比惹上一个小气老头儿好得多，异口同声道：“加吧老师，看小师弟们都没吃饱呢。”

“那加个猪头肉好了，今年开个好头。” 王立业喝酒不上脸，但是说这话，宁回确定他肯定醉了。

刚擦下嘴边饭粒子，准备收手的大肚小孙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盘肥腻猪头肉：？

王立业从小秉持着勤俭节约这条美德，见大家都快放筷了，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用手捏着圆桌的玻璃转盘开始转圈。

“都不吃了？别浪费啊！”

见大家都没动筷的意思，业儿也是马上下令，脸色语气都有一种不可忤逆他的威严，随后他指了指宁回，“来，从你开始，一人夹一筷子，都别浪费哈！我转到哪个就吃哪个。”

众人这才被迫又拿起筷子，宁回虽然吃饱了，但是也能撑下，他特地绕开那盘猪头肉，夹了一块麻糖鸡蛋放在嘴里。糖丝儿已经发硬变脆，他没吃过这种新奇菜品，看起来很奇怪，但他发誓比宁父做的好吃一万倍。

死亡转盘缓缓停在身前，林可万万没想到大直男王立业把刚加的那份噩梦转到了自己这儿，主动选了王立业当导的林可有一种挖坑结果自己跳了的活该。

猪头肉没切很碎，大部分肥腻，她看着这道菜皱了皱眉头，迟迟下不去手，良久才说：“老师，太肥了我不吃。”

“那你捡点瘦的吃吧。”不过王立业也不强人所难。

沈潮简直没眼看：“您自个多吃吧老师，猪皮肥肉大补。”

王立业当即把筷子一甩，傲娇道：“我也不爱吃。”

“你给你那一个顶俩吃，瞧他瘦的。”

“行，不吃完不能走是吧。”沈潮皱着眉接着转盘，把大块肥肉正要夹向宁回，没想到宁回脸色唰的一下就青了。手被目光刺得一抖，他只好将筷子及时转了个弯夹给孙平。

“孙师弟多吃，这可是好东西！”

孙平此刻像个生气河豚，咬着牙齿嗤嗤冒响：“你怎么不吃？”

沈潮这才把那剩下的一小块夹回自己嘴里，边嚼着边呢喃：“别掰掰了，吃着呢，这是毒药啊？这是咱导儿的爱！”

话罢，他又瞪了一眼，满脸写着：识相点，别不给傲娇怪面子。

孙平狠狠回盯了一眼，撇过头去：“那他怎么不爱呢？”

“爱着呢，我心又不偏着长。”沈潮满不耐烦地继续说，“再说，瞧瞧人家吃饭那斯文样，能吃这玩意？也就你虎了吧唧的能吃了。”

沈潮瞥了一眼，重点是他的棺材脸要吃人了。

孙平内心：操！这还不偏心？我就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