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宁回翻了官网信息,八百年前的网页上竟没有一个招生办的电话。无奈之下,他也不再折腾,具体他也懒得深究。
这两天的事一件比一件戏剧化,他太累了,就着高铁站附近找了个小宾馆。处理好入住信息,他拖着行李一进门便瘫在床上,捂在被子里开始睡觉。
他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大坑里,然后又被两个土匪拴着脖子带走了。楼上断断续续的骰子转声将他叫醒,他半撩着眼皮看了眼手机,其实醒来处境也差不多,甚至——更糟。
王立业又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他揉了揉眼睛,混沌的脑子在床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王立业瞪了眼在旁翘着二郎腿,一脸大爷相的逆徒,“宁回同学,你现在在哪呢?”
“在酒店。”宁回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想要隔绝外面的杂声,“怎么了老师?”
“还没走呢是吧?哦,是这样的,我又想了想,正好我今晚有空,不行我们,…我今晚来找你吧?我们谈谈。”
说实话,王立业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想这样变·态的。这全都是他那宝贝大徒弟鬼迷心窍,铁了心要给实验室开枝散叶!但是他这人自尊心强,心气高,实在拉不下脸去教务处找同期要个名额。在其威逼利诱下,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宁回一惊,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打开门往外走了几步,“老师,现在太晚了,没有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
急。王立业当然急!明天周末,要是教务处那群牲口打算休假,那么今晚就得打鸡血把成绩单赶出来,最多明天中午教务处就得给宁回打电话询问本人意见!到时候人跑了,看他大徒弟的叛逆样儿,等他自个课题做完了可不就甩手不干了?!
“哦,才九点呢。”王立业瞥了眼大腕表,心想着平常这个点实验室的魅力才刚刚开始,他一脸严肃道:“我这个人呢就是太认真负责,想当面问问你对我们实验室有没有什么想法啊,详细谈谈你未来规划方向啊什么的。”
“不好意思了老师,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宁回边捻着手指边往外走,小宾馆十分简陋,走廊两边的白墙泛黄又掉皮,两个指宽的木板门残破又不隔音。待他走到一楼的拐角处,某扇门内传来交欢的声音。
“那正好你抽点时间我现在过去,俗话说的好啊,选个好导师就等于选了条明路啊小宁。”
“老师,我这不太方便。”
“住的小宾馆是吗?那没什么,我也是犄角旮旯里钻出去的,什么烂地儿我没待过啊?”
宁回抿着嘴没说话。他揉了几下川字眉心,短暂思考几秒便大步走到那门口,轻轻把手机贴了上去。
见对面突然没了声音,王立业简直快把手机怼进耳朵,啊的一声刺破房顶,他才老脸一红,“嗯,嗯,那什么,今晚就算了,你明天得早点来嗷!”
宁回这才脸不红心不跳地往回走,淡淡应下,“好的老师。”
“?”
沈潮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呢,见他导刚挂电话头便成了熟番茄,他锁了屏,诧异道:“他拿什么话膈您了又,气成这样?”
王立业当即掏出一张成绩单拍到桌子上,“这个排头的难搞,我觉得第二也差不了,关键在于你不只是差个听话的来打下手嘛,我说你小子使唤谁不一样?”
沈潮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个太吵。”
“第三也行,三百三呢。”
“这个太蠢。”
“非啃他这硬骨头不可?”
“还别说,我祖上打猎的,真就爱这口。”沈潮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道:“我听赵导每年只收前二是吧,人家今年还升副院长了,有这事儿吗老师?”
“我”王立业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攥紧了拳头正要起身。
“那什么,老师。”沈潮笑道,“您不是还想做您那什么疫苗嘛,那就做呗,二百够吗。”
“我又想了想。”王立业两手一撑,一下从转椅上窜起来,随即甩臂一挥,简直是老马嘶风,英心未退,“你小子在理,咱不争馒头争口气!凭什么高分都是他老赵的?”
“是吧。”沈潮眯着眼睛配合地鼓了好几下掌。
第二天早上七点,宁回随意披了件外套出门,站在路边打了个车。他窝在后座里,安静地看着窗外。
绿化带里的法国梧桐已经长的很高,正抽出绿油油的新叶。两边建筑鳞次栉比,饱含中国特色的横幅招牌连绵不绝,这让他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这段路实在拥挤,他和奶茶店门口的雪王大人面面相觑近五分钟,车屁股也没往前挪一下。虽然王立业没跟他约个具体几点,但是干这行的说的话懂得都懂,时间当然是越早越好。
“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这条路太堵了,要不换一条路吧?”
“嗯。”宁回应了一声,兜里手机滋滋振动两声,一个归属北京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消息——“宁回师弟你现在在哪呢,老业喊我来接你。”
司机握着方向盘立马激动起来,整个身子随着DJ开始晃悠,大有下一刻要一脚踩死油门的架势,“那先说好了,那条路多了四五公里要加点钱哈。”
“那不用了,谢谢。”宁回摁熄屏幕,抬起眼皮继续焉焉地看着那白胖子。
…
司机不动了,一脸恨意捏着方向盘,终于又把车往前钻了半米。
等宁回到达校门口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他先是去门外的小便利店买了个口罩戴上,才匆匆往校里走。
沈潮坐在保安室外的小破凳上腿都打麻了,没想到人下车先去了便利店快乐了一把,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怎么不回个消息?”
这声音饱含强烈的不满,甚至掺杂了一丝找茬的意味。宁回浑身一哆嗦,他显然没想到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这还能认出来?他抬头幽幽地望着对方,“抱歉师哥,没看到。”
“那怎么还把我微信给拉黑了啊。”沈潮压着眉,满脸不爽。虽然是他把人堵在门口强加的联系方式,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人居然事后特意把他翻出来给删了!他怪声怪气道,“难不成是手滑啊?”
“嗯,我没太注意,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吧。”宁回往前走去,顺着点了下头。
那双平静的眼睛简直让他心头一震,这人是撒谎也懒得打个草稿!他恨恨地跟着人往前走了几步,随后装模作样地把脚一崴,顺势就把手臂搭在了人的肩上,上半身的重量也随之压在了身上。
宁回下意识使力一推,没曾想被抓住了手腕。他扭头看着这人,以为是个无赖。刚要张口便被打断,“站半天给腿整麻了,支师哥一下,不介意吧?”
宁回垂眼看着那双脚一轻一重地踩在地面,悻悻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你松开我扶着你吧,这样都走不了。”感受到手腕那股巨力一松,宁回立刻抽回了手,揉了几下才轻轻地将右手托在那人手臂上。
“昨天你那聊天截图怎么回事啊?”沈潮啧啧两声,“女朋友啊?”
“不是。”宁回睫毛颤动几下,便不再作声,脸上蒙上一层阴郁。
“哦——”沈潮略带不满地拖长了尾音,慢慢移动头把自己往人人身悄悄地拱了一下,同时用大嗓门子掩盖住了他的行迹,“怎么认识的啊。”
宁回沉默好一会,“打游戏。”
沈潮唏嘘不已,不说别的,反正他是个菜鸟。“真没看出来,技术咋样啊。”
“拿过标吧,不过是很久之前了。”宁回抬了下眼,还是乖乖喊了句:“师哥,学校真的把我分配给他了?面谈又是怎么回事?”
“那还有假?你以为人快五十岁了还有心情逗你玩呢?他不是刚申了个项目嘛,院里知道他人手不够所以又给他分了个你。”沈潮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这事非天时地利人和而不能成。一想起来他就得意不已,真恨不得给人炫耀八百遍才好。
一激动,他手臂又挽紧了脖子,娓娓道出另一隐情,“这叫男人的好胜心!我们院有个姓赵的教授,算得上年轻有为,仗着自己会写点项目今年刚升了副院长,每次呢他挑学生都是冲第一第二去,好巧不巧学生也爱跟他。你这分与他新收的并列了个第一,所以这次学校把你分配给我们业儿也算是扬眉吐气一把。”
“这跟他找我面谈有什么关系?正常学校应该没有这个流程吧。”宁回心中其实是有点芥蒂的,为了这一趟,首次高铁没坐上,还丧失了近两百块改签费。
“这…我哪知道。”我还没编。“我又不长他肚子里边。”
若不面谈,怎么能掐住教务处的通知时间呢。这破学校排名不怎么样,双选这块做的挺好。等教务处一个电话过来问本人意见,那到嘴的鸭子都得飞了!
沈潮有点心虚,这种奇葩事他实在编不出什么理由,又补充道:“不过呢你放心,咱实验室公平公正,你做的东西就是你的,干不了其他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而且王立业他真挺牛的,美国回来的海归博士,前几年从研究所派下来的,学校还花了不少钱挖来的,我保你跟着他饿不着。”
宁回有些失神道,“哦…”
“对了,现在也差不多九点半了,他很不喜欢等人,再不去他得甩脸子了。”沈潮突然拽着人往人行道旁的停车位走去,然后掏出个钥匙扔给他,又下巴指了指小电动,“诺,你来开,然后载我。”
“…”
“还是你想咱就这样走着去?”
宁回还没来得及回话,瞬间被人拎起来搁上了小电动,沈潮一上坐就高兴地在后座搂着腰别提多快活了。
宁回扭过头来只看见个黑脑袋趴自己腰上,他一推,头压得更紧了。“你先起来…”
“别推我,我没坐过这玩意,学校里边减速带多我怕你给我栽下去。”
“。”宁回收回手,低头发现自己的外套都皱得跟做了个收腰似的,“你先放松,我保证不会的。”
“哦。”沈潮不情愿地松了点力。小电动一路慢悠悠地向前走着,临近实验楼,沈潮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嘴。他真怕王立业那个碎嘴子聊嗨了坏事。“对了小师弟?你这洋文学的怎样?”
“不太好。”
“及格没呢?”
“没有。”
“那就好。这样他那美博学历就没得吹了,吹了你也听不懂。”沈潮咂巴咂巴嘴,又想起来那张成绩单,“那小师弟你还挺不容易的,四十来分的政治和不及格的英语东拼西凑的到三百八,嘿,你也真是个人才…”
还未说完,经过一条减速带时沈潮感觉到自己的娇臀狠狠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