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的黑云压住日落残留的橙红,边际晕染出一抹淡粉,暮色交织的天空笼罩下,华丽的大酒店亮起晚灯。
顶楼露台上,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胸前别了朵花,他站在玻璃围栏后手持高脚杯,深红色的液体就在里边儿轻轻晃动。视野里车辆渐渐填满道路两旁,直到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冒失闯入,他动了动手指终于将那条编辑已久的信息发送出去——你又失约了。
宁回拿完骨片后一路紧赶,随意找了个医院附近的地下商场淘了个灰色带拉链的外套囫囵穿上,大妈千挑万选了件内搭凑成了套,拉开帘子正想邀人进店一起试试,抬眼一看人早已走远。
即使整个过程没有浪费一分钟,繁华的大京城里免不了会堵几段路,到达酒店的时候确实已经六点过了,汗水打湿外套布料粘着皮肤,中空的不适感完全被另一种难受所替代。
收到信息后宁回脚步一顿,心脏在看到短信瞬间狠狠下坠,眼睛死盯着手机界面却无法用手指打下任何字眼去解释。
他又未赶上。
宁回原地站定,好几分钟后,他挪正帽檐戴好半挂着的口罩,毅然决然地选择挤出人群钻进大门。
这一举动似乎让露台上的男人很满意,勾唇笑了笑,关了手机将酒一口饮尽,“回去吧,今天见不了他了。”
“为什么又不见了?”
“如果一开始某方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那么彼此犯错彼此内疚也算是挽回感情的一种极好手段。”
“什么错要埋线好几年?”
“退货。”男人表情阴鸷,一行人转身穿过楼顶酒水台,“下次见面我们就将是平等的,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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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廊道处。
“老张让我们盯的那人谁啊?”
“叫什么沈潮,名字土里土气,还是老抠门那边的。我看跟咱们那个供着的一样纯纯俩小白脸,不,他更可恶,都说是个极尽风流的大少爷!”
“哪来的谣言?我看他穿得跟二溜子似的。”
“管他呢,重点是老天有眼两邪恶资本家相争必有一伤,这不,今天那位只得了个银奖,现在脸色黑得像块煤炭。”某志愿者提起这个气便不打一处来,又说,“你说这俩货为什么不下海争个最美小姐?来学术圈打劫算什么本事?”
“你不知道啊弟弟最近学术妲己可吃香了,他们各取所需的事也别嚼舌根了,瑶子呢?”
“往花瓶里灌点知识污染一下就是金凤凰了?阿瑶?她我一直没看着啊。”志愿者推开大门后转眼看了看四周,招手道,“哎那个谁,推着车进去添个茶!”
宁回被招呼着从侧门进场,低矮的帽檐和口罩将整张脸包裹得严丝合缝,他推着推车缓缓前行。
四号厅虽听起来不太吉利,但装修算是奢华。天花板吊着两施华洛水晶灯,电子大屏还安置了一排聚光灯。
与此同时,传闻中的妖娆妲己穿着白衬衫正靠坐在评委席后白布包裹着的软椅上,翘着二郎腿,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凹陷的锁骨以及微微涨起的胸肌,锃亮的黑色皮衣随意披在椅背上。
撇开那人浑身散发的野性气质十分惹眼不说,第三排好同僚们特地挪后半米不惜将自己挤成一串人肉大长饼,只为给他腾位摆poss就更加荒谬了!
一号评委站出来主持公道:“小沈这四联苗做得虽好,引发的免疫效果也不错,但实在欠缺了对实际的考量。要是动物本身免疫系统就差,这疫苗也是有危险的。”
这话不无道理,虽然他已经试遍辅剂且用尽各种手段去规避副作用了,但是废弃结果图表明效果甚微,除非再研发一种新型的佐剂。不过对于健康动物来说注射感染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
男人点点头,“前辈说的是,毕竟疫苗又不是神药,没考虑到饲养员是纯菜鸟的概率是我思虑不周了。”
沈潮,芳龄二十五,名副其实的富家浪荡子。几年前家族相亲局上突然一口干了整杯二锅头誓死献身于学术从而名声大噪,没什么大文化的他真是运气好得像拯救了银河系,实验特别顺利就算了,各种学术活动拿奖还拿得手抽筋。
不过相比于能力,最著名的是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以及某天在酒吧兴致大发献唱一首,魔音绕耳之下还收获了几百个富婆青睐的辉煌战绩。
二号评委似乎是个熟人,转过身去拍肩安慰道:“我们小沈是有点年轻了,但所谓知耻而后勇嘛,就一次罢了你小子也别往心里去。”
“诶哪敢呢林老板。”沈潮笑道,“我又没什么意见,更不会质疑什么权威,这东西做得怎样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就是许久没回北京急着和朋友约个酒。”
“害,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大好年华的老酗酒算个什么事?这茶不错,投资商赞助的英九金豪,尝尝?”林老板转了转眼珠子,调侃道:“年轻人身体再好也得克制克制不是?免得以后追悔莫及,有了媳妇人使不上劲了!”
男人的尊严简直受到了严重的侵·犯,可叹他还是未出库的100%新货。沈潮面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接下来林老板话锋一转,“我家里还有更高档的,要不开完会一起喝茶养养生谈谈你的终身大事?”
果真来者不善!他是真没想到除了自家那点三瓜两枣,自己这副超模肉·体也如此招人稀罕。沈潮叹气说:“好茶您老还是自个留着吧,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我是无福消受了。”
林老板不死心道:“你没尝过怎么知道?这样,我先叫人来给你倒一杯。”
沈潮不说话了,他就好那么几口小酒微醺着写写小论文,偶尔花天酒地里玩一圈,老把他往婚姻的坟墓里推是怎么回事?!
林老板招了招手手,“那边的小同志,过来一下。”
宁回一圈下来并未看见熟悉的身影,正打算离开又被叫回去拿起茶壶多添了杯。
瞧这茶黄的,看这小手白的,沈潮盯着盯着舍不得了:“既然金贵就甭倒多了,随意添点就行。”
宁回闻言还是倒了个满杯。不过沈潮摩挲着下巴也没要喝的意思,望着台上发表肺腑感言的人,手指扣了两下桌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宁回过滤掉这个指令动作,刚走开几步,沈潮再次将人叫住:“你也是那团队的?”
宁回一愣,转过身便站立在那不动了。志愿牌做得敷衍只有主办方和负责团队的相关信息,而且没有粘贴个人照片,于是他应道:“嗯。”
“前面小嘴不停叭叭的那个,散会了还不让走,非要附加个金奖发言环节的装货是你什么师哥吧?”
宁回见过台上的人和门外的志愿者一道,“是的。”
“哦。”沈潮十指交叉,“那你呢,第一次参加还是第一次见我?”
“都是第一次。”
沈潮摇头啧啧两声,“怪不得。”
林老板这人精也看出来这动作的含意了,笑骂道:“你这泼皮是没长手啊?!”
林老板果然老江湖了,沈潮找到了同类般眯起眼睛,顺势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习惯了,茶这玩意儿本就没什么味儿,若没人伺候着怎么喝?”
“我说你小子这么大了咋没成个对象呢,早听说你小子酒吧混多了被群小姐伺候得娇气,现在我真信了。”林老板轻抬起杯子,“瞧把你老娘·逼的,偶尔找你妈合作一直打听咱姑娘呢,你这样我还真舍不得把姑娘放这火坑里了。”
打听这事真假难辩,但是他小姨死去的那年,沈潮他妈确实着了魔似的迫切地想将他打包送上大床捣出个孙儿来,哪怕是做妾。
沈潮唏嘘不已,“怪我高攀不上。”
林老板又把话说了回去,“害,瞎说这些多余的干什么,那老头子我奉一杯敢不敢喝?”
“…………不敢不敢,我还是喜欢年轻点儿的。”沈潮差点一头栽过去,这老头子忒辣,他只得病急乱投医到刚刚的小同志身上,“说起来我今天还没被主办方的人招待过呢,诶就你,刚刚那谁别杵那了,过来。”
“你那王八师哥把大家伙儿拘留在这听他废话。”沈潮眼神从台上自娱自乐的人转到林老板手中的杯子上,抬了抬下巴,“所以你得……嗯…”
他自己也编不出来了,得什么来着?就得亲手喂水?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而且,被男人投喂,沈潮想了想表示这事十分介意,“还是给我找个小师妹来吧。”
宁回当然无法满足,三下五除二走去夺来林老板手中杯子递到嘴边。
没收住力沈潮牙都疼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先是冲台上那位抛了个媚眼,又冲着林老板笑着弯了弯眼,才不紧不慢地就着杯口细细品尝。白净的手捏着杯子供他吮吸的同时,他也斜睨了宁回一眼,再加上奥斯卡影帝脸上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得拉丝儿,这一秒差点让一众人等丢了魂。
沈潮把衣领又扯开一点,婉拒道:“见谅啊林老板,我就是个俗人,就喜欢这样的,那啥你跟我家合作心切也别祸害了闺女一生呐,咱们都老熟人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林老板一老直男说话都不利索了:“也…也好…”
几个摸鱼仔看上戏了。
“哇哦~好放荡好喜欢!”
“还是有钱好啊,会玩!”
林老板始终是跟不上时代了:“……”
台上某人正出口成章,也一下子梗住了:“……”
沈潮喝完茶得意地挑了挑眉,一顿操作恶心了两波人,一举两得!
他嘴刚离开杯,宁回将空杯往桌上狠狠一拍,随即转身欲走,下一秒被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不等等你师哥?”沈潮望向台上气得说话都磕巴的倒霉孩子,挪揄道:“我说你大热天的干嘛带个口罩呢?不会是他整这些幺蛾子也让你觉得丢人吧?”
台上的话筒发出一阵磁啦响,“……”
宁回不答,沈潮转眼问道:“怎么不吱声儿,难不成你是今年新来的?”
“嗯。”
“行吧。”对于一无所知的新兵蛋子沈潮显然失了欺负的兴致,他起身走了两步,莫名其妙又忍不住回头逗了逗:“说真的,你们团队也就这样儿,要不改嫁吧?”
“……”宁回拒绝:“不了。”
林老板提醒道:“当人家的面挖墙脚不道德吧?再说你们老王还有钱养一个?”
沈潮:“没钱。”
林老板好奇:“那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养?”
“我又不闲出屁来。”沈潮只说。刚刚的配合他挺满意,随后掏出钱包取了张红钞当作服务小费,还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扭曲的神秘十一位数,“今天来的几十个团队看上哪个都行,挑好了打这电话,包给你说媒。”
话罢,常年混迹在娱乐场所的沈某两指捏着纸币就往人衣领口塞,拉链顺着手指的力道往下滑了好长一段,温热的触感在指尖游走,沈潮当即愣了,“嗯?”
“…”宁回一巴掌用力拍开他爪子,迅速拉上拉链大步走出会议厅。
光滑的香肩,漏点微红的胸膛,若隐若现的小腹…沈潮顿时人都傻了,内心惊呼道,“我艹!敢在学术会上挂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