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泽回去之后一觉睡到下午,不知怎么发起烧来,缠绵病榻三天才好。三天之后,他生龙活虎地爬起来,从衣柜里翻出老李送他的表带上,又弄了一下头发,他骑着自行车赶在夜色前到酒吧。
店门是关着的,李晗泽拍了拍门没人应声,不甘心又拍了拍。
对了,他说这家店要卖掉了,但不会这么快吧?
李晗泽靠在墙上,拨通电话,机械女声被无限放大,“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这是什么情况?李晗泽脑袋懵了一下,想起了以前陪前女友看的倒霉电影。一个女生被男生从同居的家里面赶出来,前女友愤慨地说:“看,这就是你们男生。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牺牲,最后还自以为是自己的魅力。”
李晗泽甩甩头把这可怕的一幕从脑海里甩出去,自己又不是女人,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冲回来,一拳砸在菱花门上,玻璃碎片飞溅。
见了鬼了,那天晚上那个人渣分明就说,“我都答应的”。
血迹从李晗泽的指尖滴到地上,他顾不了那么多,把手从破口伸进去拉开了门。如果顾淮南这个混蛋还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他一定要教他知道什么叫做满脸开花。
他大叫着顾淮南的名字,四处寻找。酒吧里面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玻璃杯、桌椅、桌台纤尘不染,黑色的吧台映照着李晗泽苍白的脸。吧台后面的小门通向后厨,没有人,后面顾淮南给自己留的休息间,干干净净的,那个沙发也还摆在那儿,丝毫看不出前几天的荒唐。
好啊,都收拾妥当了。果然是拿过影帝的人,之前还担心他演技退步,原来是这样的不动声色。
李晗泽气得挪不动步,坐在门口台阶上泄愤般地一遍一遍拨打着不存在的号码。他的人生凭什么要由这么一个人渣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拿顾淮南来垫背。
“哎,妈呀,这是遭了贼了吗?”巷子口一个提着箱子的矮胖大叔奔过来,心痛地看着破损的玻璃门。
李晗泽扫了他一眼,把头挪开不做声。
“我才刚买的店呐!”那个大叔痛心疾首地叫到。
李晗泽反应过来,两步冲上来揪住那个人的领子:“你说这店是你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就两天前呐。”
妈的,第二天顾淮南就跑了。
“原店主的联系方式你有没有?”
“哎,有啊。”
李晗泽目眦尽裂,“快给我。”
一个新的号码,果然,他为了躲我连号码都换了,李晗泽心里十分的气愤又有一点点悲凉,说不上为什么,他也没去管。
这个电话倒是轻而易举地打通了,电话那边的人“喂”了一声。
李晗泽像一颗被点着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的就骂:“你他妈的,你跑去哪儿了?一声不响就把店买了,联系方式也不给一个?你是想……赖账吗?”
前面的话气势汹汹,后面几个字不知怎么弱了下去。
那边的顾淮南揉了揉耳朵,把电话拉开了一点,差点被震聋。
“手机之前爬山时掉到悬崖下面去了,这是新手机,”顾淮南好脾气地解释道,“我现在在上海找房子,在娱乐圈发展在上海住会比较方便。”
李晗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呆在原地。原来刚刚都是误会啊,哈哈,头一次见顾淮南这么积极,都不习惯了。
恰巧刚刚那个大叔瞄见了李晗泽举着电话的手,被玻璃划伤的痕迹。他心里一亮,抓住李晗泽的手,问道:“店门是不是你砸坏的?”
李晗泽吓了一跳,忙去捂大叔的嘴。
顾淮南迅速反应过来先一步问道:“是陈老板吗?”
陈老板挣开李晗泽的压制,激动道:“顾老板,你把店卖给我又让你朋友来砸店面,这下人赃并获,你要怎么处理?”
李晗泽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讪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另一边,顾淮南气笑了,不管什么时候,李晗泽总是能在他没事做的时候让他头疼,在他头疼的时候,让他头痛得想死,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家里养的那只傻狗一样。他开始后悔,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顾淮南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陈老板,那确实是个误会,维修的钱就从店面费里面扣吧。”
李晗泽小声嘀咕:“对对,都怪你,走了也不说一声。”说完,怕顾淮南怪他,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他临走时还不忘教训陈老板:“怎么?胖子,谁让你乱插嘴的。你还怕小爷我赔不起一扇门的钱吗?也不到处打听一下我是谁。”
留下过来陈老板在原处目瞪口呆,他怎么也难把那天见到的斯文儒雅的男子和眼前的这个二溜子扯在一起。
李晗泽少爷回到了自己的豪宅内,往床上一趟,刚刚的乌龙在心里过去,一个让他不爽的问题慢慢的冒出头来。
顾淮南讲都没讲一声自己就跑去上海了,他这是不想见自己吗?那晚他果然是不情不愿地。这个同性恋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李晗泽爬起身来,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审视自己。他做沅城大学校园大哥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微微卷曲的头发,小而圆的脸上,两只水润的大眼睛——果然他能征服大家这么多年靠的是金钱和内在的魅力。他长得太显小了,估计顾淮南不喜欢这一款吧,难怪勾引不到他。
哎,等一下,自己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用“勾引”这个词?李晗泽心里一惊,猛地拿自己的头锤墙。清醒一点呀,李晗泽,你不能一点点放弃自己的底线。到时候,事情了了,自己恢复了自由身,跟着老李搬到澳洲,还管什么这里的龌龊事,又是一个直爽爽的真男人。
李晗泽决定让自己在身体上更像一个真男人一点,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平时他能连做二十个,现在做到了三十个也没停。
“大爷是我,我是你大侄子。”李晗泽专用搞笑铃声响起,他爬起身来,看手机上显示是老李,平复了一下呼吸,接通了电话。
“喂,老李打电话干嘛?”
电话那边有人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清,周围太吵了,老李好像是在港口,不断有轮船的鸣笛声。
李晗泽运足了力,冲着电话大喊,“不要在港口打电话,听不清。”
那边似乎听到了,终于换了个地方,但还是有不断谈话的声音。
老李压低了声音说道:“儿子,现在你在哪?说话方不方便?”
“在家呀,怎么了?”李晗泽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安感。
“你别说话,听我说,爸这次运的货出了点问题。”老李蜷缩在货船上底仓里,有人在他的头上走来走去,发出沉闷的声音,黑色的压抑的环境压得他说话都困难。他咽下了一口唾沫,说道:“警察在查我,国内我的资产已经被冻结了。幸好大部分的产业我之前都已经转到澳洲了,房子也都买好了。这两天你赶紧到澳洲来,越快越好。”
老李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李晗泽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懂,他半开玩笑地问:“你贩毒了?”
老李急道:“不是我贩,是宋军,宋军他陷害我,把帽子栽在了我头上。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这一查不知要查出多少问题,很快应该连你们的出镜都会受到限制,赶紧走。”
李晗泽惊呆了,慌忙打开手机页面,搜索到澳洲的机票,一万五,还好自己的钱还够。突然,他像是被重锤打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他对着电话问,“那阿霞怎么办?她没有护照。”
现在再办的话,要经过警察局一定会被拦下的,就算不拦时间也过了。
电话那边也传来一阵异常长的沉默,“阿霞是一个好女人,她会等我们的。就算等不了,她也还年轻……”
李晗泽一把把东西摔到地上,嘶吼到:“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么一天了?”
愤怒,失望掺杂在一起,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胸口重重给了一击,他摇摇欲坠,勉力支撑,“你说你这些年努力工作是为了让我们过得好,你看你做了什么?你要把我们抛下多少次?”
多年积累的情绪一下之涌上来,他跪倒在床边,阿霞长得真的很像他的母亲,老李一直都喜欢温顺的女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方便踢开她们吗?
李晗泽近乎呓语般的:“你还要别人等你多久?”
“儿子,你也已经长大了,一切都可以到了澳洲再做计划,阿霞不算我们家的人,我们没领结婚证,但是你不一样,如果你留在国内,不但会一无所有,还会有还不完的债务。”
李晗泽嗤笑道:“真是周到,留在这里,那被你拉下水的那些人怎么会放过她。”
那边急了匆匆喝道:“李晗泽,你……”
李晗泽不想再听挂断了电话,瘫坐在地上。
楼下的阿霞听到了声音不对,匆匆地跑上来查看,房门打开,地上各种小东西凌乱地散落一地,李晗泽坐在地上,摆弄着手机冲他露出二世祖标志的笑容。
他说:“你想不想出国玩?”
阿霞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神经。”
李晗泽笑得更开了,把地上的包捡起来,说道:“老李让我和你先到澳洲去考察一下,他买的新房子。”
“真的?”阿霞半信半疑。
“你要是不信,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正好,那回头再说吧。一个两个都那么想出国,我早就想说了,国外也没那么好。”阿霞见李晗泽没事,转身下楼。
李晗泽悄悄将房门掩上,他和老李不一样,他从来都不会让女人为了自己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