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有的人那儿很是宽裕,在有的人那里已经捉襟见肘少得可怜了。
顾淮南一出去就是半个月,店里的小妹打来电话说店面张罗到了买家,对方希望面谈。顾淮南才慢悠悠的往回赶,他享受旅途风景,甚至定了绿皮火车的票。到沅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天上下着密密的小雨,南方湿气大,只要一下雨就起雾,在雾气中走上一会儿,即便打着伞,头发衣服也湿了。
顾淮南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回到店里,服务员小妹守在前台昏昏欲睡,听到响声,她才惊喜道:“老板,你终于回来啦?”
顾淮南看着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说道:“这么晚了,又没客人,怎么还不下班?”
小妹瘪瘪嘴:“有个客人还在喝呢。大概是有什么心事,这几天天天喝到半夜。”
“那我来守吧,你先回去休息。“
小妹一听立马提起包欢呼,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顾淮南,“这是那个客人放在这儿的,说是要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顾淮南接过来打开,越看脸色越难看,三页信纸几乎已经到了三句脏话夹一个字的地步,简直不堪入目,内容乱七八糟毫无根据,信末尾一句,“看信之后,尽快来找我,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信封、落款都没有署名,也没有说到那里找,顾淮南把信丢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向后面走去。
在酒吧后面有一个区域是顾淮南当初装修的时候存了私心设计的。这个地方离乐队和音响设备的距离刚刚好,又靠近窗户,于是顾淮南在这儿特地定制了沙发和曲面屏风,打造成一个私人包厢。
还没靠近,浓重的酒味就已经扑面而来,李晗泽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瓶子拿歪了,酒液哗哗流到地面上。地上已经有七八个空瓶子了。
顾淮南停住脚步,不太靠近这个肮脏的醉鬼。李晗泽听到响声抬起头,眯缝着眼睛,费力地辨认着眼前这个人,半晌才恍然大悟:“喔,是你来回来啦,快来坐,陪我喝两杯。”
他把流光的酒瓶扔掉,在脚边的垃圾堆里翻了翻,找出一瓶还没打开过的酒,掀掉盖子,探过身子放在桌子的另一端。
眼前的人不为所动,李晗泽的脑袋不太灵光,他以为顾淮南还在生气,说道:“之前老是坑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顾淮南还是没反应。他抱着酒瓶站起身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帮忙,你如果不原谅我,那我给你鞠躬总行了吧。”
李晗泽脑袋一低,突然头晕眼花,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顾淮南无奈伸出手拦了一把,李晗泽接触到他的手之后,却好像吓了一跳,立马推开,自己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顾淮南见他吓成这样,自己心理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不用道歉,上次我气晕了头,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李晗泽闻言从沙发上爬起来,展颜一笑:“那你就是答应帮忙咯?”
顾淮南想到前几次,李晗泽找他帮的“忙”,转身就走。李晗泽忙拉住他的手,顾淮南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晗泽慌不择路地解释:“不提帮忙,不提帮忙,大哥陪我喝酒好不好?就当是我向你赔罪了。”
李晗泽小时候跟着老李两个人混过一段时间,深谙男人的酒场文化,不好说的话只要酒喝够了多少能开一下口。
他估量着顾淮南是嫌脏不肯对瓶吹,又从桌子上挑了一个比较漂亮的玻璃杯,把刚才那瓶酒倒进去半杯,递给顾淮南。顾淮南这才接了,他喝酒不像李晗泽那样往下灌,更像是品酒,晃荡着玻璃杯里透明的酒液,小口小口地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娘们唧唧的,李晗泽心想。他举着酒瓶凑过去,叫了一声“哥”,顾淮南扭头看他,不情不愿地跟他碰了个杯。
“哥,喝闷酒无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李晗泽心里动起花花肠子。
顾淮南不做声。
李晗泽自顾自地往下讲:“很久很久以前,记不清楚是哪个朝代了,有个人叫作饼干,皇帝听了狐狸精的话,要挖他的心脏来下药。”
饼干挖心?一段话把李晗泽是个九漏鱼的底子暴露得一干二净。
顾淮南忍无可忍:“是比干,比干挖心的故事是个中国人都听过。”
李晗泽挠挠头:“哎呀,我搞不明白嘛。比干去之前,不是碰到了神仙,神仙许诺过他不会死吗?为什么最后他又死了呢?”
顾淮南续上一杯酒,感觉自己简直是在跟小孩子讲话:“姜子牙跟比干说,去问出城门之后碰到的第一个妇人,人无心能不能活?让这个妇人来决定。”
“那个买空心菜的妇人告诉他,菜无心能活,人无心不能活,比干就还是死了。”李晗泽接上来。他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本来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忍着心痛走了那么远,最后还是死在了城门外。”
“那个妇人为什么不能帮一帮他呢?”
“因为那个妇人也是妖怪变的。”
李晗泽摇摇头:“即便比干遇见的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还是会死的,在挖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对吗?”
顾淮南不知道为什么李晗泽要纠结于这个故事,但是他也顺着李晗泽的思路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对,那个买菜的妇人只是说了事实而已,换一个人也会那么说。”
李晗泽的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埋头说道:“真没意思,讲了个无趣的故事。喝酒喝酒!”
顾淮南审查到李晗泽的状态不对,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老实点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李晗泽胸口难受,喘不过气,可能是刚刚才讲过“挖心”,他想把剩下的半瓶酒灌干净,手却被顾淮南按住。
“别喝了,再喝你就要喝死了。”
李晗泽顺着顾淮南的眼光看去,自己的脚下七零八落地已经摆满了酒瓶。
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么多过,可是脑袋里的事情却一点都没有少。顾淮南消失的这半个月,李晗泽每天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也许悄悄地改变了他心里的什么。
现在顾淮南回来了,他不甘心。他遇见过神迹,只要他能抓住机会,他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凑近顾淮南,温热的气息喷在顾淮南的脸上,迫使顾淮南微微地扬起了脸。
“其实,如果真的有神迹的话,比干是能活的,只需要那个妇人愿意对他撒一个小小的谎而已。”李晗泽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狰狞,“但是,顾淮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娱乐圈。如果告诉你,只要你从事你不喜欢的事情一辈子,就能拯救一个人的性命,你愿不愿意做出牺牲呢?”
李晗泽的脸完完整整地印在顾淮南的眼里,顾淮南侧过头,眼神向下,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酒瓶,他那瓶也空了,又或许是李晗泽身上的酒气熏醉了他。
他恍惚地想起一个人来,道:“如果那个人真的很重要的话,应该愿意吧。”
下一秒,李晗泽扯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
老实说,从初中起就不老实的李晗泽比顾淮南强太多了。他柔软的舌头在顾淮南的嘴里攻城略池,玩尽花招,等顾淮南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急急的堵回去。
李晗泽微微分开,银丝缱绻,他喘着气说:“顾淮南,我早就说过不用道歉。”
他的手在顾淮南的腰上乱摸,急急的想掀开他的衣服。
顾淮南的反应却很平静,他仍由李晗泽摸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比他小太多的小孩。他曾经见过太多的人,虚伪的,算计的,残忍的,虚假的,跟他们相处旧了,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了,感觉脸上黏着一块扯不下来的皮。
可是当他看着李晗泽倔强的脸,发着抖也要做下去的决心,确感觉到了非常非常的真实。
他一手抓住李晗泽的手,一手捏住他的脸,眼神认真又冷漠,让李晗泽想起来他曾经看过的那张少年帝王的照片。
顾淮南一用力,和李晗泽调转了位置,李晗泽摔倒在那张他从意大利定制的布达斯佩沙发上。他说:“你不要后悔。”
……
李晗泽紧闭着双眼,因为陌生的疼痛死死地咬住下唇。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的头边,劲瘦的臂膀上渗出晶莹的汗水,另一只手落在李晗泽的脸上,男人压抑的声音传过来,“放松”。
李晗泽偏过头,“你答应我要回娱乐圈。”
“嗯”……
李晗泽呻吟了一声,睁开雾蒙蒙的眼,沙哑到,“要拿影帝才可以。”
“……我尽力。”
李晗泽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任人摆弄。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火炽了,噼里啪啦地从天上倾泻而下,天地都为之倾倒。纵使夏夜的雨来得如此急骤,到黎明的时候也都停下了,地上断枝残叶铺满,树枝上残留的叶子却越发青翠。
对男人来说,发泄**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上头之后再多的东西都忘了。狭窄逼仄的沙发上挤着两个人,李晗泽率先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顾淮南如同希腊雕塑般的脸上扇子一样的睫毛。他心里一动从旁边滚下去,脚一沾地,腰间的酸痛导致他差点跪下。他愤愤地向沙发上另一个人看了一眼,顾淮南趴在沙发上,背上血印交错,手腕上也是青紫交加,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办了顾淮南。
李晗泽有些心虚,他昨天刚开始太紧张了,当然也有趁机发泄不满的意思,又抓又咬,搞得顾淮南满头大汗,忍着**不停地安抚他。顾淮南在这很方面确实温柔也很有耐心,后来李晗泽也得了乐子,就开始像吸毒一样贪恋起顾淮南身上的体温来。两个满怀心事的两人滚作一块,天昏地暗,记不清楚缠绵了几次。
自己这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吗?李晗泽脸上有些热,作为新手,昨晚那样……也太丢人了,待会儿顾淮南醒了更尴尬。
他从地上捡起昨天慌忙间脱下的裤子,早就被地上的酒液浸透了,穿上后湿哒哒地黏在腿间,他忍着别扭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去了。
李晗泽走出酒吧不久,沙发上的顾淮南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拨通电话,疲惫的说:“喂,你不用来上班了,钱我会补给你的。对,店暂时就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