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李穗儿全接过去,不浪费一点食物。
“那太好了。”何柔把配菜全挑到她碗里,边吃边小声交谈。
两人都是话密的,一唠起来没完没了,李穗儿没两下就将晋帝的事抛之脑后。
“你的面具好好看,我们能交换戴戴吗?一会就换回来。”
何柔心直口快之人,又是家里千宠万宠长大的,很少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见到李穗儿第一眼就想交换面具了,又怕失了礼节,到底是在外面,憋到现在属实不易。
李穗儿点点头,“好呀。”
她主动摘下面具和何柔交换。
殊不知这一幕被宁安看在眼里。
他坐在过道对面的位置,穿着鸦青云纹锦袍,戴着银色狼纹面具,狭长的丹凤眼直盯着李穗儿的方向,如锁定猎物的野兽,眸光里是遮掩不住的恶意,淡色的薄唇阴森地勾起:终于逮到你了,李穗儿。
“别光吃菜,喝点酒。”何柔嚷嚷着给李穗儿倒酒,她喜好酒,什么口味的酒都爱,可家中长辈拘着不让多喝,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没人管,驸马府里的酒种类多又好喝,不得可劲喝。
自从烟火大会醉酒后李穗儿就心有戚戚,怕再喝酒误事,是以,今日不怎么碰酒,奈何敌不过何柔热情,也喝了几杯。
不一会,壶里的酒空了,何柔唤丫鬟拿下去添满。
那厢,裴琅桦和纪无酒带着儿子走进来,全场宾客皆停下手中食物,纷纷拜礼,还有和李穗儿一样盼着晋帝来的世家千金,满眼探着长公主身后,希望能寻得那抹高大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
李穗儿已经认定晋帝不会来,便不再关注门外动静,反倒注意起长公主身边的驸马爷,这背影身型好熟悉啊。
“穗儿,你在看什么?”何柔顺着她视线,好奇问道。
李穗儿摇摇头,“没有,只是看到驸马爷就想起我姐姐。”
“难道驸马爷和你姐姐长得像?”何柔不解其中的关联,今天驸马爷没穿裙袍,那背影一看就不是女子。
“唔,背影像,我姐姐也像驸马这般高。”
“什么,天下竟有女子长这般高挑?”何柔惊愕不已,驸马高八尺,和驸马一样高的女子,那该是什么样的苦恼。
“仔细看又不像了,我家姐姐比驸马再壮点,而且姐姐秀发乌黑,驸马发色偏黄......”李穗儿一番碎碎念,认真分析下来最后得出结论,还是白白背影更好看!
何柔在旁听得一愣愣,这么形容下来,穗儿的姐姐略彪悍?
丫鬟上了新酒,何柔拉回注意力,各自己和李穗儿斟满酒杯。
“来来来穗儿,我们继续喝,一会外面有戏看,去么?”
李穗儿已经喝得小脸绯红,连连推拒酒杯,“阿柔你喝吧,我不喝了。”
再喝就要上头了。
何柔扁扁嘴,“好吧,那我自己喝。”
结果一杯还没喝完,肚子开始痛起来,“穗儿,你能陪我去出恭吗?”
李穗儿吓了一跳,“是酒喝杂了吗?”
何柔艰难摇头,“是,是,是想喷射。”
“那我们快走。”李穗儿半搀扶着何柔从殿侧的小门出去。
她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小太监就匆匆跑进来,“王上御辇到大门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起,由长公主带头来到厅外迎接。
不消片刻,一行人簇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来。
那人头戴玉冠,身着墨色金丝滚边常服,袖袍迎风浮动,蟠龙暗纹若隐若现,即便面具半遮脸,也难掩天家威仪和与生俱来的矜贵。
一行人齐齐拜跪,裴玄亲自扶起裴琅桦,“长姐不必多礼。”
再看一旁的小纪元,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元,生辰吉乐。皇舅舅给你许多带了礼物,快和孟公公去看看。”
纪元老神在在,有模有样的给裴玄行了个大礼,“谢皇舅舅隆恩,侄儿感激涕零。”
只可惜纪元人小,腿短四肢不稳,行大礼时晃晃悠悠,原本庄重的礼行得引人逗趣。
裴琅桦赶紧上来给儿子打圆场,让他和孟德贵下去看礼物,这厢纪无酒领着裴玄往宴厅礼走。
有皇帝镇场,席上氛围变得拘谨庄严,未出阁的世家千金们坐在屏风后,收敛着一举一动,用尽毕生所学的仪态。怕在御前失礼,又怕不被注意到,如今后宫形如虚设,皇帝又这般玉质金相,世无其二,如若能做他心头一颗朱砂痣,纵然赴死也无憾。
席上一番推杯换盏,裴琅桦想起什么,往女眷们坐的区域望了眼,没看到李穗儿人。
“长姐在找什么?”裴玄跟着裴琅桦视线望去。
“前些日子认了个干妹妹,趁着这个机会想让你见见。”裴琅桦笑道。
“长姐竟会有兴致认干亲。”裴玄不置可否。
裴琅桦道:“那是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双亲去世,性子憨纯天真,我见她在都城无依,便认作干亲。”
听到憨纯天真,裴玄下意识想到静园那个小土炮,几日没去静园,也不知道她和两个夫子相处的如何,字可有长进,有没有吃好喝好,天气冷了,该叫人给她量制冬衣了,阿七终究不够心细,回头得派了嬷嬷过去。算了,晚上回去看看好了。
这厢裴琅桦用了大量辞藻形容李穗儿,结果发现裴玄在走神,她无奈停下,“王上,你在听吗?”
裴玄思绪拉回,干咳一声,用喝酒掩饰失态,“有在听。”
“那我把人叫来了?”裴琅桦问道。
“好。”裴玄心不在焉点点头。
裴琅桦心中无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刚才没在听她说的,也罢,先见见人再说。
没有惊动丫鬟们,裴琅桦只身去了下方,在女眷们的席位附近逛了一圈,始终没见到人。
奇怪,难道先回去了?问侍卫,只说李穗儿和另一个姑娘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裴琅桦便让人去寻找。
宴厅外,阴云压下,狂风一阵阵席卷,草木被吹得折了腰,转眼的功夫,瓢泼的大雨从天上倒灌下。而何柔还在坑侧里释放痛苦,李穗儿站在五米外的长廊下等她。
“阿柔,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叫人来。”李穗儿担忧询问。
“不用,我,我还可以,马上就好!”何柔双腿抖得不行,连带声音也在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闷雷骤响,雨幕被风卷进檐下,李穗儿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什么东西,转头余光瞥见一抹鸦青色的袖袍,在风的吹拂下,现出来人的手腕,上面有块拇指大的黑色胎记。
她正要抬头看来人是谁,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她的后脑勺。
李穗儿倒地失去意识。
福儿丢开木棍,蹲下摘下李穗儿面具,拍了拍她的脸,确定她没反应才对宁安道:“晕过去了。”
宁安走过去一下一下踢李穗儿,“本想给你喂点泻药就算了,没想到有人替你受罪。也好,那就换个方式玩玩,送你去春香阁开□□。”
话末,宁安最后重重踹向少女的腰际,表情扭曲。
春香阁是专门做皮肉交易的窑子,里面的女子大多数是通过不见光的手段买来,入了春香阁就别想清清白白出去,福儿觉得只送去春香阁还不够,提议道:“主子,要不再喂点情药?我这有专门给牲畜繁衍用的药,极烈,任她功夫再高也难逃。”
宁安阴笑:“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去吧,我买通了后门当值的,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出庄园。”
“是。”福儿将李穗儿提起,扛在肩上离开了。
小隔间里,何柔依稀听到有人在交谈,朝外喊道:“穗儿,你在和谁说话?”
可没人回应,紧接着谈话声也没了。
她又叫了声李穗儿的名字,还是没人应她。
何柔收拾好自己,艰难起身出去,却见廊下空无一人,只有一支珍珠发坠遗落在地。她捡起发坠,又在草丛里看到李穗儿的兔子面具。
完了,该不会出事了吧,何柔吓得一屁股往后坐去。
宴席将至尾声,裴琅桦迟迟不见李穗儿归来,隐隐有些不安。
裴玄见长姐坐立难安的样子,正要询问,一个小厮领着头上挂着猪面具的姑娘从侧面匆忙走来。
裴琅桦知道何柔,也知道李穗儿是和何柔一起出去的,可回来的怎么只有何柔一人。
“长公主不好了,穗儿出事了。”何柔慌得满头大汗,顾不上礼仪,将捡到面具和发坠递过去。
没等裴琅桦接手,一只修长的手率先夺过那枚发坠。
“你说谁出事了?”
何柔见那人身着蟠龙暗纹样式的袍子,惊得立马跪下,“回王上,是李穗儿,她出事了。”
何柔将经过由来飞快说了一遍,裴玄当即抬步往外走去。
“王上去哪?”裴琅桦追了几步。
裴玄头也不回道:“找人。”
找人?他何时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这么热心了?而且掩盖不住的惶急。
裴琅桦顾不上多思,叫上纪无酒,另带一队人马去寻找李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