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浓雾罩山野,陈福儿几乎看不清前路,只凭感觉架马车疯狂往陵城跑去,春香阁位于陵城,那边已经安排好人接应。
可就在要冲出山林时,雨幕中出现一行人拦路,约莫几十人,皆坐于马上,精锐铠甲,手持利器,为首的男子戴着斗笠和面具,身上墨色龙袍随风猎猎作响,浑身戾气滔天,犹如阎王现世索命,只见他缓缓举起弓箭,对准陈福儿的脑袋。
陈福儿吓得魂飞魄散,皇、皇帝怎么会在这!
愣神间,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凭着最后的本能,陈福儿僵着手调转马车,可还是晚了一步,箭矢重重穿进他肩头,痛得他差点跳起来,整个胳膊像是要废了。
陈福儿吊着一口气,狠狠挥了下马鞭,马车往坡下急速冲撞去。
车厢里,李穗儿被撞醒,她脑子极晕,一时分不清在哪里,只知自己快要飞出去。
她打开车窗,发现马车正往山坡下冲,雨下太大,落石都往低处冲去,没过一会,车顶就被颠飞。
救,救命......她被绑架了?!
“停下。”
李穗儿拍晃了几下车门,车门纹丝不动,已然被锁住。只好运轻功逃,结果内力却被一股气堵塞,提不上来,她不断尝试,却不知自己中了□□,在内力催化下,药效控制不住喘息,感觉身体在烧。
不对劲,难不成是肝肠寸断毒发了?她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这时马车似乎撞到什么东西,剧烈颠簸,整个往下倾斜,李穗儿手指死死扣住车框,拼死稳住身体,然后往车窗外跳去。
陈福儿听到动静,往后看去,便见李穗儿跳马车逃了,他转头想拉住缰绳,奈何马跑得太快,拉不住速度,前方浓雾遮掩,等看清脚下的路时已经晚了,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悬崖冲去。惊恐让陈福儿忘了做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马车共同摔下悬崖。
李穗儿痛得爬不起来,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敲碎,她额头撞到尖锐的石头,血流进眼里,又涩又痛,更要命的是,她的身体温度像失控般节节上升,雨水混合着汗水在脸上流淌。
她晕的天旋地转,眼缝快合上,无力挣扎,心想不会就死在这了吧,她藏在床底下的银票还没花完呢。
就在绝望之际,她被揽进了一个宽厚熟悉的怀抱,为她遮挡了风雨。
是白白吗,李穗儿艰难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戴黑色獠牙面具的脸,以为是绑架的人,她下意识推他,手胡乱扑腾挣扎。
“笨蛋是我。”裴玄双手牢牢制约她,将人按在怀里。
李穗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终于安静下,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抬手摘去面具,见到裴玄的脸后才后知后觉缓过神,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白白,我被绑架了!可是我不知道是谁绑的我,好痛,好难受我现在。”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他,眼睛鼻子哭得泛红,我见犹怜,“你要为我报仇!”
裴玄被她哭得心里酸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他指腹轻轻抚了下她眼尾,声音喑哑道:“好,为你报仇。”
“白白,你......”真好。
李穗儿话未尽,没撑住晕过去。
裴玄难掩惊慌抱住她,“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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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没有停歇的趋势,水位不断上涨,快淹到九华山庄的台阶。宴席已散,宾客们归家的归家,路途遥远的则暂住在山庄。
花厅里裴琅桦焦灼地来回踱步,初冬时节,她还能热得冒汗,可见心急程度。
纪无酒拿着团扇为她轻轻扇风,在旁宽慰道:“应该快回来了,卫松不是回来传话说找到人。”
“外头雨下这么大,这附近又四面环山,要是遇山洪就糟了。”裴琅桦抢过团扇,自己呼呼扇起来,埋怨道:“老天爷也真是,大好日子偏要下雨!”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纪无酒怕她急得伤身,转而换了话头,问道:“你就不好奇王上为什么这般紧张你的干妹妹吗?”
“为何?”
果真,裴琅桦被转移了注意力,转头看向纪无酒。
从事发开始她就想问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裴玄这么紧张一个人。
“因为李穗儿就是静园那位。”
“什么?!”裴琅桦惊破音,“穗儿就是王上藏的娇?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不是我不说,是夫人你没告诉我你这个干亲的名字。”纪无酒感到冤枉,撇撇嘴,“还是出事后我才知道的。”
“可不对啊,穗儿和我说的是,她和姐姐住在一起,相依为命。”裴琅桦不解。
纪无酒:“你忘啦,王上和李穗儿相遇那天,王上是女儿家的扮相。”
裴琅桦惊讶捂嘴,“她把王上当成姑娘了?怪不得啊......”
怪不得李穗儿要向她定制大尺寸的猫猫裙,当时她还惊讶那尺寸怎么和裴玄相似,敢情就是一个人!
“回来了回来了,长公主驸马爷,王上带人回来了!”小厮急匆匆跑进来通传。
裴琅桦和纪无酒赶紧出去迎接,刚穿过第一个垂花门,就碰上裴玄抱着人疾步走来,他怀里的李穗儿状态糟糕,暴露在外的肌肤红如烫虾,无意识地呓语着。
“快,传医官!”裴琅桦边扬声吩咐下人,边在前面带路,领着裴玄去了后头的寝殿。
刘太医鞋子快跑掉,紧赶慢赶到了露华殿,正要跪下拜礼,直接被裴玄拎着去了床榻边。
“看看怎么回事。”
刘太医先望了望李穗儿的外伤,继而探脉,渐渐地脸色凝重起来,最后扑跪到裴玄脚边,“启禀王上,李姑娘她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养一段时间就好,就是中了情毒。”
“那赶紧解毒。”裴琅桦在旁道。
刘太医头不敢抬,闷声道:“此情毒是用于牲畜配种用,药性极烈,通常不用在人身上,是以......并无解药。”
话落音,裴玄一脚踹倒刘太医,面色冷若寒霜,“解不了你也别想活了。”
刘太医顾不上歪掉的帽子,连滚带爬继续跪好,颤声道:“还,还有一个方法,用药浴的方法降温。”
他边说边用袖角擦了擦汗,模样仓惶,“就,就是治标不治本,药浴只能起到辅助降温,剩下的还是要看李姑娘自己熬过去。”
裴玄阴沉着脸,命令道:“去准备药浴。”
“是。”刘太医只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松气后,头磕得又重又响,逃也似的离开。
药浴很快送上来,裴琅桦原打算亲自照料李穗儿,但药效已经蚕食了李穗儿的冷静和思考力,她近乎自虐般抓挠自己,脸烧得通红,哭着喊难受,已然认不出人来。裴琅桦一人扶不住人,又叫来两个小丫鬟一起压住胡乱挣扎的李穗儿,被裴玄拦住了。
“长姐先下去休息,我来照顾她。”
裴琅桦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眼裴玄,意味不明道:“穗儿是个好姑娘,如若你真喜欢,还是尽早做打算。”
“嗯,朕明白。”裴玄敛眸,情绪不明地看着怀中人,抬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汗珠。
裴琅桦见他这样,不再多说,屏退四周的丫鬟,悄声出去,关上了门。
一室静默,时而传来一两声无法自抑的啜泣。
芙蓉帐后,裴玄脱去李穗儿的外衣,只留一件单薄的素白里衣,打横抱起进了旁边的隔间。
白玉凿成的浴池四四方方,里头褐色的药水冒着热气,裴玄抱着人走下两层阶梯,没入水池。
在药水触到肌肤的刹那,李穗儿被烫得睁开了眼,混沌的意识有那么一刻清醒过来,入目的是裴玄曲线流畅的下颌。
“白白?”李穗儿眼珠朝四周转了一圈,问道:“这是在哪?”
她松开搭在裴玄肩上的手,下意识往后退去,结果踩空往后扑腾,苦涩的药水呛了一鼻子,额头上缠的绷带也湿了。
裴玄大掌及时捞住她的腰,用力一收,手臂牢牢固定住她的身子,略严厉道:“不要乱动。”
没等李穗儿委屈,体内一股强烈的情潮涌了上来,她微张着湿润的小嘴轻喘,雾气腾腾的眼里是懵懂,“好难受,白白帮帮我,我好难受......”
无法纾解的痒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仿佛要从心口位置冲出。
“很快就好了,泡会药浴。”裴玄将她桎梏在身前,低着头,下巴抵着她发顶。
“很快是多久。”
李穗儿声音染上哭腔,是浓浓的委屈,她仰起头,去碰他冰凉的肌肤,绯红的脸颊在他锁骨以及脖子处来回贴和蹭,粉润的唇瓣时不时擦过他突起的喉结,不亚于在他命门上反复试探。
裴玄喉管上下滑动,似是无法忍耐,把她脑袋按在肩头,“不动就不难受,心静自然凉。”
“心静了不就死了,白白,我要死了,我要毒发身亡了。”李穗儿小声哭着,以为所有的难受都来源于肝肠寸断毒 ,不仅脑子糊涂,嘴上也说着胡话,“我要是死了,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