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双手叠放在纪无酒发顶,下巴靠在手背上,听到母亲不把他大人看待,不服气哼了声,被裴琅桦轻拍了下屁股。
“再哼,没收你的小人书。”
“娘,哪有你这样的。”纪元满眼委屈控诉。
裴琅桦不理他,注意到纪无酒的打扮,抬手重拍了下他的臀,“去,把这身衣裙换掉,一会王上看到要不悦。”
纪无酒睁着和儿子一样的无辜眼,“戴面具认不出来。”
裴琅桦丢了个白眼过去,“你当王上是瞎的吗,你这身形穿裙装谁认不出来?”
纪无酒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娘子的威压下摘了步摇换玉冠,脱了裙装换宽袍。
另一边,李穗儿还在搜身,每穿过一扇垂花门都会有人进行搜身,一路走下来,搜了三次身,连头上的簪子都要摘下来检查,尖头太锋利的没收,山庄自赔一个价值更昂贵的玉饰。
李穗儿心想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吗,果然谨慎讲究。
模样机灵,才及至腰际高的小侍童领着李穗儿来到万花岛的厅堂,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女眷。
“姐姐且坐着,吃点点心,赏赏花。”小侍童将李穗儿安排在一个视线良好的位置,虽在角落,可一抬头就能看到院子里落英缤纷的场景你。
“多谢你。”李穗儿摸摸小侍童光溜溜的小脑袋,摸了颗桂花糖给他。
小童接过,高高兴兴离开。
李穗儿观察了一圈在场的女眷们,无一不是仪态万千,穿衣打扮精致华丽,即便脸上带着动物面具,也难掩气度。
还好出门前让女夫子指点了一番穿衣,否则她真怕失了礼,自己丢人没关系,丢了桦姐姐的脸就不好了。
李穗儿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捡了块桃花糕吃着,边赏花。
“你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怎么一个人?”
李穗儿肩头被拍了下,转头看去,是个穿烟粉色留仙裙的女子,身形圆润微胖,小猪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半张脸白皙透粉,粉唇丰满透着光泽。
“我是静园来的。”李穗儿道。
“静园?没听说过。”女子往李穗儿身旁的位置坐下,“我是何府来的,洛阳首富何明生是我爹。”
闻言,李穗儿睁大眼,真心实意夸了句,“好厉害,首富!那该多有钱!”
无法想象。
“那是自然。”女子被李穗儿震惊的语气取悦,高兴道:“我叫何柔,你呢?”
“李穗儿。”
何柔略微思忖后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洛阳城的名门贵女她都如数家珍,就没她不知道,难不成是驸马爷的亲戚?
“你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长公主?”李穗儿歪了歪头,有些纳闷,“我不认识长公主。”
晋帝是有个同胞长姐没错,但长公主不在刺杀名单里,自然不用认识。
“啊?不认识怎会来参加生辰宴。”何柔音量猝不及防拔高,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李穗儿被她说的发懵,以为自己来错地方,问了句,“这里是九华山庄没错吧。”
“对啊,王上赐给长公主的山庄。”何柔说道。
什么.....晋帝赐长公主的山庄?桦姐是长公主??
李穗儿被她的话砸得彻底晕了。
正当这时传话内侍在外头通报了一声,“长公主到。”
所有人都围到门口,排成两列行礼,李穗儿还处于状况外,两眼发直看着门口,旦见一雍容华贵的女子走进来,不是桦姐姐又是谁。
她竟然误打误撞和长公主搭上了关系......
原来桦姐姐那个爱吃甜食的弟弟竟然是晋帝。
李穗儿脑袋乱如浆糊,捋不清了,她要刺杀的对象是长公主亲弟弟,而长公主却对她情同姐妹。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不安涌上,她一下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公主。
裴琅桦在主位落座,目光扫到角落里戴兔子面具的李穗儿,脸上的笑容泛大,这兔子面具果然适合她。
“穗儿,来我身边坐。”裴琅桦朝李穗儿招招手,一时间大家都将目光放在李穗儿身上。
饶是李穗儿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觉得不自在,然后同手同脚了......
裴琅桦噗嗤一声,被逗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这笑不带恶意,只因长公主毫不掩饰亲密地将人拉到身旁坐着。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只觉得李穗儿身份定然不一般,即便出错也是逗趣的一种体现。
果然长公主接下来就开口了,“这个是我的干妹妹,叫李穗儿,大家多担待。”
李穗儿诧异地看她,裴琅桦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对大家说:“今日是犬子生辰宴,大家都不必拘束,玩得尽兴,若有需求尽管和小厮丫鬟们说。”
“喏,谢长公主。”
众人齐齐福了福,李穗儿也想跟着行礼,被裴琅桦拉住手。
“你跟我来一下。”
裴琅桦拉着李穗儿去了后头的小花厅,李穗儿摘了面具,捏着礼物盒,犹豫着要不要送上,如今看来,她的礼物更上不了台面了。
坐下后,裴琅桦亲自给她倒了杯玫瑰饮,注意到她手里的盒子,笑问,“是送给纪元的?”
李穗儿不好意思抿唇笑,递过去,“这是我雕的木雕。”
裴琅桦打开盒子,一眼惊艳,“好精巧的木雕!”
指腹拂过木雕上的纹路,每一个线条都栩栩如生,刻画纪元刻画得三分入目。比起那些华贵浮于表面的东西,裴琅桦更喜欢这种心意满满,用了心,有小巧思的礼物。
细节处事见心性,要是李穗儿送的是贵重之物,裴琅桦才不高兴呢。
她喜欢的就是李穗儿单纯干净,相处起来不用猜对方使了几个心眼。
“纪元那小子一定会喜欢的,我先替他谢过你。”裴琅桦小心地收好木雕,让丫鬟给纪元送过去。
花厅的天顶是琉璃瓦筑成,此时日光正好,柔和地铺洒厅内。
裴琅桦瞅着李穗儿一板一眼的坐姿,正了正她歪掉的珍珠发坠,“先前没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不会怨我吧?”
李穗儿无措,结巴道:“长公主说笑了,民女怎敢怨您。”
“我已经认你为干妹妹了,就别自称民女。”裴琅桦自知李穗儿多少是吓到,安抚道:“比起尊称,我更喜欢你喊我桦姐姐。”
裴琅桦不爱摆公主架子,对待入了眼的人更是十足的耐心。
还好李穗儿接人待物上本就粗糙,局促不安也就一阵的事,见裴琅桦依旧温柔亲和,她便又笑开来,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嗯!桦姐姐。”
“这就对了。”裴琅桦高兴道:“一会王上也会来宴席,我领你过去见见,让他给你封个县主当当。”
裴琅桦知道李穗儿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心疼她,便想给她求个身份,毕竟洛阳城是个富贵地,走在路上随便一个人家中都有人当官或者为商,有了身份走出去才不叫人欺负。
最主要的是,她也有私心,她观李穗儿品性不错,要是能被裴玄看上,岂不是美事一桩。
与其让那些善自为谋的朝臣给裴玄塞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如她来亲选弟媳。
能过她眼的人,通常不会差到哪里去。比起七窍玲珑的解语花,裴琅桦更希望陪在弟弟身边的是个心性单纯,能一心爱他的。像李穗儿这样就挺好,不复杂。
李穗儿自是不知道裴琅桦的想法,当听到裴琅桦要带她去晋帝时,瞬间心神俱乱。
太突然了,烦恼许久的事猝不及防解开,可她却涌上退缩之意。按道理,她不该迟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刺杀机会。考上馆举当上官还要等待六个月,说不定没等赶上授服那天,她就毒发身亡。
可现在不需要等待,只要待会长公主领她过去面见晋帝,她就能近距离接触到晋帝,以最大的胜算刺杀晋帝。
没刺杀成功她必死无疑,可刺杀成功呢?她无法想象后续的事情,脑袋一片空白。
李穗儿看着裴琅桦轻声细语讲话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难受,要是晋帝死了,桦姐姐一定恨死她,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何况今天是纪元的生辰,在他庆生宴上大屠杀想必会给他蒙上终生难消的阴霾。
设身处地为每个人想了一遍过去,最终还是打消了今日动手的念头。还是先让纪元把这个生辰好好过了。何况只要在晋帝那过了个眼熟,不愁日后没机会,毕竟桦姐姐认了她为干妹。
李穗儿想得好好的,开始翘首以盼,期待与晋帝第一次交手,结果宴席都吃上了,晋帝都没来。
李穗儿心不在焉,啃着羊蹄,时不时看大门处,坐在她斜对面的何柔以为她吃不够,便亲自端着自己那盘羊蹄过去。
“喏,给你吃。”
李穗儿咽下嘴里塞得肉才说话,“你不吃吗?”
“我属羊的不吃羊,但我吃牛,和你交换?”何柔指了指她案上的香芹炒牛肉。
李穗儿点点头,将牛肉推过去。
何柔让丫鬟给她一副干净的食具,把香芹全都挑出来,嫌弃道:“怎么会有香芹这种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