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叙时节[上] 第13章 火车站的白鸽之歌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夜风并没有将我的头脑吹得清醒些。我的脑海中似乎只剩下了那一个名字。

天眩地转之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了最初的那座废弃花园中，干涸的喷泉、倒塌的天使雕像，一如我颓败的心境。再走下去，便又到了那座，她所在的小屋。

夜风低吟着、悲泣着，似乎是为了一场美丽梦境的破碎。

站立了良久，我突然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在哭泣！难道是......玛朵莫塞尔？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我急切地敲着门。

门开了，玛朵莫塞尔换上了简便的旅行服，对我浅笑着：“谢谢你来送我......松君。”

我猛地从床上翻坐起，原来这一切只是梦境.......不，这里是...？！我真的来到了蔷薇小屋？

残缺的记忆慢我一步醒来。啊，是的，昨晚我趁着酒劲来到了这里，隔着门与玛朵莫塞尔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已经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不重要了，今天...是玛朵莫塞尔出发前去威尼斯的日子！

在人偶工房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主人的身影，我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几点了？

巴黎火车站。

上午十点零五分，火车准时进站，黑压压的人群将火车站挤得水泄不通。我感觉自己像一滴水涌进了大海里，而又要在大海里寻找另一滴水。

正在登车的乘客里没有金发高挑的女人，正在安检的没有，有的也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焦急攥住了我的心脏，一路上不知冲撞了多少人。

“非常抱歉，先生！请问您有没有看见一个金发碧眼，十分高挑的女人？”

“这样的美丽女士在巴黎有太多了，她穿的什么行装呢？”这位小翘胡子的绅士倒是很和蔼，

“我...我不太清楚，应该是颜色鲜艳的带荷叶边的连衣裙...？”

绅士先生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我也爱莫能助了。加油吧，小伙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我呼喊道。行人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而我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您在寻找哪位小姐？”有位青年人好心问道。

无力感彻底笼罩了我，真可笑，我连她的真正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打扮成了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她到底在了哪里。

或许她登上了更早的火车早就离开了呢？

我带着自嘲的苦涩笑容朝青年人摇摇头。

人流来来往往，我抬头看向那喷着蒸汽的钢筋铁骨的庞然大物，最后一位乘客正在上车，她金色的长发束在帽子中，周身裹在修长的灰格子风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我一定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

玛朵莫塞尔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这时她也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微微侧过身来。

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是通过她的唇形，我知道，那是——

“你来了？...谢谢你来送我，松君。”她的笑容竟与梦境里的场景重叠了。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月台前沿，我仰着头，看见了她略有些疲惫的面容。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的嘴唇直哆嗦，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路顺风”还是...“你不要走”？

“一...路......”每说一个字，心脏便愈被割裂一分，剧痛使我不得不停下。

“什么？”她还是笑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

“我喜欢你！”脸上扯出一个违心的笑容，“...再见，玛朵莫塞尔。”

列车员抱臂靠在一旁，并不催促她快点上车吗，而是一脸揶揄地旁观着一切。

“...有多喜欢？”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声音却颤抖了。

“......非常、非常......喜欢！”我不禁红了脸和耳朵，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们。

“就算你不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

她提着行李箱，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眼里含着泪水，晶莹剔透。

“你爱我吗？”

我把颤抖的手按在胸口前，郑重地点了点头：“......爱！”

列车员一拍脑袋：“哎呀，到点了！”他利索地关上了车门，汽笛尖锐地鸣响起。白色的蒸汽铺天盖地弥漫了整个月台。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玛朵莫塞尔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哭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泪水也从我的眼眶中流出，我抚着她的后背：“只要是你...无论是身为什么的你......”

火车鸣嚣着，轰隆隆离开巴黎，去往远山和沼泽。

掌声、喝彩声和口哨四起，人们欢笑着祝福我们。

玛朵莫塞尔还在哭泣，她啜泣着说，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