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叙时节[上] 第12章 无法诉说的真相

月光如水般清亮澄澈，所有人都沉入梦乡的夜晚，我褪下了自己的一切伪装。绸缎、褶边、蕾莎包裹

下的，那真实的自己.......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体难看过，如今抚摩着那上面洁白紧实的肌肤，心里却

泛着丝丝的震惊与说不出来的厌恶反胃。

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呢？我忍不住叩问我自己。从恶作剧的邀请，到互相赠送的诗集，再到塞纳河的泛舟......痛苦与羞耻的感觉在这一切发生后才追上我，让我意识到这一切的可怕后果。

那些我从未真正在意过的羞辱言论，如今才如利剑一般真正落在我身上，将我撕裂、贯穿。

与镜子中的岑绿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我感到一阵颤栗。

“圣母玛利亚，我祈求您宽恕我的罪恶......”

圣母玛利亚！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

在这万籁俱寂，只余我的哭泣声的夜里，突然传来了缥缈的呼唤声。

我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后门。隔着门板，那声音显得含糊不清。幻觉，梦魇...还是？

“玛朵莫塞尔...！”这回听得真切了。我不由得叫起来：“你怎么这个时候会...在这里！”

“玛朵莫塞尔，你在哭泣吗？”

看到窗帘好好地遮挡着窗户，我松了一口气。羞恼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用得着你管么，斋藤松？！你深更半夜地过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对不起，我实在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不知不觉就到这里来了。”

呆头鹅。我靠着门板：“那怎么办？我现在可没法放你进来。”

门另一边的声音说道：“不，不用放我进来，我就在这里就好......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可以啊，你想说些什么？”我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可以再留一阵子吗？”

“白天说过了，不行哦，火车票都预订好了。”

“真的不行吗？”

“真的不行。”

“哦......”

我感到有些好笑，问道：“你喝酒了吗？”

“我没有喝醉，我现在很清醒......只是抿了一小口，很小的一口.......”

“酒品差的人都这么说，这样你还在外面乱晃？”

“玛朵莫塞尔......”

“嗯？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把话一次说话好吗？”跟酒鬼说话就是费劲。

“我的心脏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么剧烈跳动过。”

“......”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什么蔷薇小屋，人偶少女......简直像是最迷幻的梦才会出现的事物......”

他继续说着：“玛朵莫塞尔......你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甚至...我感觉你不是要去威尼斯，而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去了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玛朵莫塞尔,你在听吗？”

“......嗯。”

“时至今日，我的心情依旧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我想，这种心情应该叫做......呃，叫做.......”他似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半天才含混出一个词语，“呃......喜，喜欢？”

“.......”

“玛朵莫塞尔...玛朵莫塞尔？无论.......”

“我不是玛朵莫塞尔！”

门那边静了一瞬，只听见夜虫的啾鸣。

我按住狂跳的心脏，思绪乱得如麻线一般。

斋藤松，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愈发痛苦。明明...明明到了明天之后，一切就都能结束，为什么又要这个时候跑来节外生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玛朵莫塞尔’。”那声音似乎是含着笑意的，令我不禁一愣。

“你...你知道些什么？”

有谁会叫‘玛朵莫塞尔’呢？我虽然是个异邦人，但我知道哦，‘玛朵莫塞尔’在法语里就是‘小姐’的意思，这只是一个便于我称呼的假名是吧？...所以，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呢？”

“......”我竟然会期待一个傻瓜的回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为什么让我留在你身边....”

“...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去呢？”

我顺着门扉缓缓滑下，任由双腿放开坐到了地上。

“你才是呢，斋藤松，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时至今日，没有答案也没有关系了......玛朵莫塞尔，我喜欢您。如果...这是一场美梦的话，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醒来。”

才不是，才不是，只要打开这一扇门...就会像Phantom掀开了面具一样。

“斋藤松，你会后悔的。”

许久，门外都没有再回应。

走了吗？我麻木地想着。但这并不像他，该不会睡着了吧这个醉汉？

我连忙起身将门打开一条缝隙，草地上果然有一个黑漆漆的不省人事的人形。

“真有你的......”我将他从屋外的草地转移到了我的卧室中。床头灯昏暗的光晕轻轻渲染出青年五官的轮廓，皮肤上还残留着滚烫的余温...这叫没喝多少？

倏地，那紧闭着的眼皮不安分地颤抖起来，我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柔声道：“没事的，睡吧。”

青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不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均匀。

我松开手，许久，慢慢地伏下身，在他的眉心间落下一个亲吻。

也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