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之相思 第3章 无拘无束

我们在集市上逛到天色渐晚，夜晚那么安详和美满。我歇息在阿兄的王府。那是我第一次来阿兄的王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转千回才到我的寝殿。

我规规矩矩的待在寝殿，我这记性不太好，走出去一定会走丢的。不过我发现王府中种了不少合欢树。到时候花开之时，更是一番好风景。

在烛火影影绰绰中，阿兄推门而来。

“我陪着你，莫害怕，睡吧！”

我躺在榻上，看着阿兄倚在床边。我邀请阿兄像小时候那样同塌而眠。他果断拒绝，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来搪塞我。

我觉得气愤，又觉得有点委屈，阿兄果然不像以前那样了。我总觉得他会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一想到阿兄离我越来越远，我就很难受，难受到想哭，最终从梦中哭醒。

阿兄将我拥在怀里，温温柔柔且怜爱的擦拭我眼尾和脸上落下的泪痕。

“不哭了，我在。”

“我梦见你离我越来越远，都不理我了。”

“我怎么会不理你，梦都是反的。”

我觉得阿兄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么一折腾我就不困了。

“阿兄，你知道合欢的诗句嘛？”

“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

阿兄的声音那么好听，我的眼前仿佛都浮现出了一株华盖亭亭的合欢，风落，落花如雨……

“阿兄，这首诗的下一句呢？”

“没有下一句。”

阿兄真是没头没尾，我最讨厌没头没尾，总觉得吊着人的心，让人为了未知的结局反复琢磨。不过在阿兄反反复复低吟“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我便沉沉进入梦乡。

距离产生了距离，阿兄如今不像以前那样与我形影不离，这才会让我产生他要离我远去的错觉。

我便借机在王府蹭吃蹭喝蹦住，待了好多天。母妃对我很是放纵，只要我开心，她都会开心。在她看来，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是第一要紧的事。

母妃不信佛，但是我觉得她最有佛缘。我时常觉得午后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细致且耐心的缝制香囊。周围仿佛都渡了一层金光。御花园中的莲花开的时节，我忽然间就想到了母后。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莲，是花中君子也。母妃像莲，在后宫中，既像君子也像隐士。

后宫里的其他娘娘总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来争宠，或者将这份争宠寄托到孩子身上，来博得圣上的青睐。

其实我觉得争宠真是一件顶顶无聊透顶的事情。每年太奶奶或者父皇的寿辰，都会有我的异性阿兄阿姐换着花样的表演才艺。其实我都不看这些才艺，不如我眼前的糕点更和胃口。父皇和太奶奶夸赞，她们的母妃比她们自己都高兴。

“阿兄，我也要学才艺嘛？”

我啃着百花糕，小小声且甜滋滋的对阿兄说悄悄话。

“哦，那你学御厨吧！”

阿兄拿着阿娘的手帕替我擦嘴角的碎屑。

父皇不常来阿娘的寝殿，他都被其他的娘娘给争走啦！我都是碰到宴会远远的偷偷的看他一眼。他坐的那么高，离我们那么远，可真吓人。还好他不总来，我想要是一起用膳，我一定都不敢动筷子。就得像宴会一样，给他行礼，等他发言，等他讲话，等他先落座。事事都要以他为先，处处展现他的尊贵和威严。

真是麻烦，他可真是一个麻烦。不知道为了这么一个麻烦人物争来争去干什么。有毛病！

母妃从来都没有过争宠，在我印象当中，她一直都是素净清雅的素面，就像那盛开的莲，风吹过，风中蕴含着花香。

她对我与阿兄也从未拔苗助长，而是保留了我们的纯真童趣，让我们没有被皇城困住，而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待在王府的好处，就是我能溜出去玩儿。可以去茶楼听书。也就是这个契机，我觉得茶楼的说书素材了无新意，不如我脑海中的奇思妙想有趣。

我正准备开始我的创作，就被黑着脸的阿兄抓住了。在一瞬间，阿兄对我的压迫感，我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诗具象化了。

对了，对了。我是偷偷的溜出来的。阿兄三令五申，不允许我乱跑，外面很危险，有醉汉，有刺客，有采花大盗。反正就是外面特别特别不安全，就是外出也要他陪着我。

完了，完了，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蜡，再到了一杯酒，一半敬天地，一半敬自由。

“送公主回宫！”

他回王府面无表情的吩咐护卫将我遣送回宫！

“阿兄，我错了我错了。”

我哭的梨花带雨，护卫一时踌躇不前，我眯着泪眼婆娑，见到阿兄示意护卫一个眼神，护卫便告退。

“堂堂一个公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都哭了，他还凶我。说我哭哭啼啼，说我不成体统。我是一个公主，拿繁文缛节要求我干什么！

我化眼泪为悲愤，擦擦眼泪就回宫。

“不用你的护卫，我自己走。”

“你走了，就别回来!”

哼，谁稀罕回来！求我我都不回来。我躲在王府的合欢树边看星星，看月亮。等了不大一会儿，阿兄从屋里出来，急匆匆披上外衣出去寻我。

我还是有大局观念的，小打小闹还是不要惊动母妃，不然我就真得回宫。

“阿兄，你晚上不睡觉，很扰民。”我从花坛边蹦出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阿兄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转而就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但是随着他朝我越走越近，他将这份欣喜隐藏，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发现，每次我只要待在原地不动，阿兄自会向我一步一步走来。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认为阿兄离我越来越远不过是我杞人忧天的想法。相反，无论我们相隔多远，阿兄都会向我走来，坚定的，一步，又一步。

“闹够了？”

“我错啦我错啦！”

“更深露重，回屋吧，莫染上风寒。”

阿兄一语成谶，我自作自受，风寒与我相拥。我每天都要在屋子里呆着，不能去外面逛一逛，感受王府外的人声鼎沸，还要喝苦得比苦瓜汁还要苦的汤药。

我不肯喝，偷偷摸摸的倒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阿兄每天兢兢业业一勺一勺喂着我极苦极苦的药，一勺一勺的投喂比凌迟还让人难受，还不如一口喝了痛痛快快。

我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张嘴，不肯喝这么苦的药。

“合欢，这怎么行呢？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苦药就得喝，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一顿接着一顿的喝，一天连着一天的喝。”

每次我被阿兄扶起来，阿兄喜滋滋美滋滋的喂我喝药，他面上的表情总是十分古怪，就好像他不是照顾病人，而是故意报复。

阿兄照顾我喝苦药的时间分外漫长，谢天谢地我很快生龙活虎，我连夜打包王府内好吃的好玩的一溜烟跑回宫。

还有一碗药温着呢，阿兄觉得浪费可耻，没准会丧心病狂端来最后一碗苦药给我润润嗓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有很多很多美若天仙的姑娘，有一天，这般安详的地方被一个男子的闯入而打破了……”

我正在构思我新开的话本，我写的话本很畅销，我胡编乱造了很多的素材，结果火爆街头巷尾。茶楼说书先生讲述了我不少话本。

我的笔名叫六先生。此名何来？因为我的是当朝的六公主。

我笔下的小郎君都是以阿兄和他的伴读言而为原型。阿兄的伴读言而是将门吴府唯一的嫡子，吴信字言而。言而不是绣花枕头。有才情，又有武艺。是都城很多未出阁的女郎的春闺梦中人。阿兄说连授课的鸿儒孙先生都对言而的知识渊博和才思敏捷赞不绝口。

我没有听过孙先生对言而的夸赞。不过母妃很是喜欢言而。一次，言而与阿兄来给母后请安时，母后一瞬间都有些痴了。我从来没有在母妃脸上看到过这幅表情。父皇来时，她也只是淡淡的。

我也仔仔细细的观察言而。被阿兄抓住，瞪我好几眼。过后还一直批评我。

“你盯着言而看，也不知道害羞。”

“为什么要害羞?”

阿兄气的不说话，我稀里糊涂的又添了一把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很好！那以后你就选他当驸马。”

我仔细想想，这可不行，我只是拿言而当哥哥。我这一番沉思不知道触犯了阿兄哪个霉头，气冲冲的就走了。阿兄有时候就是这样，就像元日的爆竹。没有点火，就开始震天响。

不过自此他便未曾带言而进宫。我有时还在心里默默的埋怨过他。我的男主没有新鲜血液，他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佛寺常年香火不断，我拜着佛像，虔诚的奢求的求着我的愿望。但愿佛祖保佑，母妃，阿兄，我所爱之人平安顺遂。

我们永永远远，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长相守，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