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之相思 第4章 珠圆玉润

阿兄落脚玉门关月余。父皇派他到此历练。从小到大，我从未与他分开。他出宫建府，我都觉得距离遥远，何况此去玉门关三年五载他都不会回来。再说啦，玉门关他人生地不熟的，他多孤单啊！

阿兄正给我剥核桃，他剥核桃有些趣味。

他单手将两粒核桃放在手中，转一转，手一合，一开，核桃就裂开了。

“非常容易，试一试。”

我有样学样，却发现除了硌手，一点也不容易。

我将核桃放在胡床上，揉着发红又有点发痒的手心。

“真笨。”

他凑过来抓着我的手心轻轻按揉，我却觉得更痒痒，要把手收回来，他却恶劣的不肯撒手。他真的是越发的死皮赖脸。纨绔又无赖。

“生气了？”

他凑近我，

“可别哭啊！哭我可不哄你。”

我将脸偏到一边，真是后悔和他来玉门关，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你这小性子，动不动就生气不语，若是日后成婚，你的夫君指定受不了。”

他可好会颠倒黑白，我哪是生气不语，我是一时间没有想出口吐芬芳的语言。

“你的夫君一定得纳个小妾 ，收个通房，没准还得整日去芙蓉路寻花问柳。”

他松开我的手，笑的前仰后合。拍手大笑。

“你这是诅咒。诅咒！

我的夫君可不会像你那般风流。他既不三妻四妾，还深情不移。”

“你的夫君是这样的标准！”

“那是当然，不作假。”

“这说的不就是我？”

他一脸得意的挑眉看我。

他简直就是侮辱我日后的夫君。

我气的将核桃壳朝他砸过去，他巧妙的躲过去。

“你这么野蛮，悍妇可没人敢娶。估计以后嫁不出去。”

诅咒！太恶毒啦！

我不搭理他了，我转身就要往外走，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拦住。

“没有人娶你，我娶你好不好。”

我浑身一阵机灵。他认真的朝我靠近，

“你可应允?”

他真是真是疯了，我吓得后退一步，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却步步紧逼，靠近我的耳朵低语

“又上当了。逗你玩的。”

他大笑的扬长而去，留下原地爆炸的我。我要离开玉门关，马上就走!

玉门关的风很大，我不敢自己一个人。阿兄处理事务，我就在自己一个人心惊胆战的待着。他觉得我过于害怕和孤独。找了个可爱的小动物来陪我。一只小狼崽。小狼崽长的挺俊的，阿兄却叫大黑。大黑很通人性，有他的陪伴，我到觉得夜晚的风声也没有那么可怖。

我看外面的夕阳，忽然闯进来了两个不素之客，是一只肥肥的胖胖的老鼠。

它估计是着急归家吃东西，跑错了地方。

原来还有比我的大黑还要珠圆玉润的动物。

我将桌子上的点心放到地上，它顺着香味，一点都没有当客人和误入此地的拘谨，大块朵颐的吃着盘子里的点心。

大黑自有做东道主的威严，朝着老鼠龇牙咧嘴，肥只立马吓得跑了，结果大黑比它快了一步，拦着它的去路又给它逼得往盘子这跑，

肥只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大黑乐此不疲和肥肥的老鼠闹着玩儿。

肥只比我的大黑还要笨，被大黑溜了好多次还不上记性。不过肥只后来也品出了问题，气得毛都炸起来。肥只急眼了还咬大黑呢，不过我才不帮它呢，谁让它戏耍肥只，让肥只好好出出气。

肥只和大黑谁输谁赢我没有定论，我听到了肥只同伴的呼叫声，肥只恨恨的放过大黑，窜了出去。

不过肥只和大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隔了几日，肥只又来了。两个明明是天敌的物种如今却又出奇的和谐相处。

阿兄得了空，带我去看风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持箭纵马，马踏黄沙，肩染光华，眼携星河！

他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这里的地形真的是太奇怪 ，不似都城秀水青山，触目都是茫茫隔壁，我将黄沙随风而逝，连这风都不温柔，然而却觉得天地空旷，人生自由。

“等到余晖，这里更美。”他将水囊递给我。

我喝口水润了润嗓子，他接过喝了几口。我心里又涌起怪怪的感觉。然而一阵风来，就吹散了。

我们总是要等到落日余晖的景色，我玩黄沙打发时间。这天地，只有我和他。安静，悠长，仿佛一辈子攸然而逝，然而我们还没过半生……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玉门关虽然环境苦寒，不过失去的总要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阿兄对我照顾那真是无微不至。毕竟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吃苦受罪可以，不想让楚姐姐和我一起吃苦受罪。可以同享福，不要同受苦，我会心疼的。

阿兄会帮我梳发，还会画眉，给我插他新买的发钗。当然呢？我每次沐浴，他都会准备好热水，屋子里为热呼呼的，被窝里也热乎乎的。每次用膳，他都盛好，端到我面前，就差喂我嘴里了。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玉门关到了冬季，更是难挨。“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不过我是个乐观且独特的人。此地增长我的见闻，我回去的素材又多了。

况且我看到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后美景。

玉门关过节不热闹，没有爆竹和烟火。相反很沉寂，又夹杂着数不清的藏在心里的哀愁。那是浓浓的思乡之情。戍守边关的将士为国为民忍受痛苦，他们的功绩不该被埋没在玉门关的黄沙里。他们值得被歌颂，被书写，被人们看见。

我回去就要写边塞题材的话本。让将士们的付出被更多的人知晓。

这里总会经过往来骆驼的商队。我太笨了，不会骑马。我做不到阿兄马踏黄沙，策马啸西风。我适合骑个骆驼，悠哉悠哉看风景。阿兄怕风沙吹眼睛，还给我带了丝绸的面纱遮面。我坐在安安稳稳的骆驼上，摩挲着阿兄给我买的和田玉的玉佩。

阿兄会用羌笛吹曲子，我就唱歌应和。我的歌声很好听，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优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站在玉门关望中原，视线开阔，天地分明，茫茫戈壁黄沙。更重要的是一种玉门关赋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关安民卫天下。玉门关有烽火台，敌军入侵点燃烽火，发布信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真是荒唐且可笑。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自会觉得悲愤难平。卫国者，被戏耍，不怕震怒英魂。士可杀不可辱！

累累白骨在关外无人收，思乡之情无处寄托。这是将士为国为民的奉献和付出！他不该也不能成为天子为博美人一笑的把戏和笑柄。

“阿兄，你可不要烽火戏诸侯。”

“我是诸侯，护玉门，愿烽火永熄，百姓长安乐。”

玉门关的风吹着黄沙，呼呼的风声中，我也听到了阿兄振聋发聩的壮志豪情。阿兄或许会一辈子驻守此地，我也会陪着他。我虽然上不了战场，但是我可以笔为刃，传播将士的真能量。顺便为将士写家书，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那我还得养大雁，养很多很多，寄托将士们的思念……

我的雄心壮志还未能施展，便被圣上的旨意扑灭。我们要离开玉门关。

大黑长大后，我们给他放生，它是野性的生命，自然要回归自然。分开前一夜，我抱着他说着很多很多话。我也不知道是说给它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也不知道它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

不过讲到他的好伙伴肥只时，他还是有灵性的摇了摇尾巴。一年前，肥只没有在没头没脑的窜进来。我准备好的糕点也没有等来它的食客。大黑一连几日都神情怏怏。虽然大黑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在等他的伙伴。我忽然间觉得这很像守在玉门关的将士，外出作战，九死一生。不是每次都能凯旋而归。

大黑没能等到肥只。

出关的将士未能等到同行的兄弟。他们同行，未能同归。而在中原，又有很多等不到归来的阿爹，夫君和儿子……

我与大黑分别，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或许是未来的某一年，来日方长，或许如今便是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它到时候会不会认出我。可是它的寿命没有人类的长久。约摸到时候它都入轮回了。

我忽然难受的想哭，我忍受不了分离，也面对不了分离。不过大黑真的是长大了，云淡风轻的摇尾巴，不悲不喜。

那日天地明媚，它一步三回头，看了我们很久很久，它在不舍，我也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了很久很久，它才消失不见了，不过我听到了它划破长空的狼嚎。

明明那日没有风沙迷住我的眼睛，我的泪一下就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阿兄将我拥在怀里。

“我们会回来的。”

阿兄一诺千金，我的痛苦得到了宽慰。

这里的茫茫黄沙，皑皑白雪，还有一切我眷恋的，都会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