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忙碌像是给生活按了加速键,又累,又来不及累。
然后,就这么骑着白驹,咻的一下过去了。
十一月,异木棉的花期如约而至,街道一路生花。
从高空鸟瞰下来,整个中临粉嫩嫩的,芳香浸到风里,扑面而来的每缕凉意都是好闻的味道。
平平无奇工作日,店里闲得只有外卖在一阵一阵的进单,许愿和钟望星也乐得清闲,没单就聊天谈情,有单就做着单聊天谈情。
“哥。”许愿背靠无人问津的收银台,拿客人不要的废弃小票当折纸,边折边和做奶茶的钟望星计划晚饭:“我们下班去吃北道坡的酸菜鱼火锅吧,余子絮有劵,我撬过来了。”
“行啊。”
钟望星在这些事上向来不拿主意,和许愿在一起以来,餐餐都是随着他男朋友这条流来饱腹,别说体重了,口味都吃重了几分。
计划晚上这顿还不够,明天的许愿都安排上了,盘弄着一颗初见雏形的爱心折纸说:“明天我在家画稿,不来上班,哎!要不我给你送饭吧,我亲自给你做。”
钟望星像是忆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往杯子里铲冰块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许愿说:“你上个月月底就这么干过了,嘎嘣脆的青椒炒肉,还记得吗?”
那个入口的脆响,说是刚从辣椒藤上摘下来的也不为过。
征战厨房的成绩是屡战屡败,许愿放弃道:“那哥还是点外卖吧,命要紧。”
钟望星站到他面前来:“难过了?”
“那倒不至于。”
爱心折好了,小巧一枚。许愿把它卡进钟望星的围裙肩带上那个调节长短的金属日字扣里,日常示爱道:“就是爱你。”
花活整多了,钟望星也跟得上节奏了,低斜下眸光,看了看胸前的手艺品,笑道:“好肉麻呀许小愿。”
要不是手上沾着水,他会取出来看。
“嫌肉麻你还乐。”
幸而他俩就只互相乐乐,要是再多做点什么,就要被来上晚班的林琼华和谭瑶迎面撞破了。
“你俩在这傻笑什么呢?挺欢呀。”谭瑶挽着林琼华进店说:“钟招牌,我们来的路上看到送货师傅的车了,今天是不是有货到啊?”
钟望星被点醒道:“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
他今早才接过送货师傅的电话,说大概下午会把货送到,转眼他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种事他犯得数不胜数,也在抑郁时厌弃过这样的自己,但现在,会有许愿捡起这些厌弃,一视同仁地爱惜他每一片羽毛。
“你们换了衣服就进来吧。”钟望星说:“我去接货。”
许愿哪还待得住,毛遂自荐道:“我也要去。”
“你就不用去了,货没多少,拉一趟我就回来了。”
“没多少不也要人搬嘛,两个人省力。”
钟望星争不过他,只好点头:“那行吧,你随便做杯什么带给师傅,我去仓库拿推车。”
“好。”许愿撸起袖子就是干,撸了一截又说:“哎,等会哥,咱们家推车上午被隔壁店借走还没还呢,不在仓库。”
都走到门帘前了,钟望星又改了方向:“那我去找他们要。”
柜台外被路过的两姐妹:“……”
谭瑶:“就是说他们也没想问过我的意见呗。”
林琼华扯着她进休息室:“总不会你想干苦力去拉货吧。”
体贴地摇好一杯常温的奶茶打包出店,钟望星已和送货师傅联系上了,一手把着可折叠推车的扶手,通着电话:“对,我们已经准备下来了,麻烦你再等一下……”
不夜山这个纷杂情况是哪条道都进不来大型货车的,大部分店铺到货了都是要自行派人推车去道口接,一般都是在路中间没什么小摊小贩的白天。
钟望星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就感觉扶手带着推车发出一震。
正眼看过去,是许愿赖赖唧唧地盘腿坐上了推车,抱着一杯液体偏奶白的奶茶,兴致盎然道:“钟师傅,我坐好了,发车吧。”
钟望星改用双手握死扶手,省得许愿再一个大动作,连人带板车顺坡溜下去了,还不忘搭戏道:“先买票后上车,这位乘客,你票呢?”
许愿扭过身子,仰头指着钟望星左胸前的爱心折纸说:“那不给你了嘛,谁家票能有我这张好看呐,哥说是吧?”
拿人手短,钟望星连声说是,很乐意陪许愿玩地推动板车,跟推了辆没护栏的购物车似的,在逛一个露天的超市。
东道坡的坡度缓而长,载了许愿的推车既不用多加施力,也不用担心速度过快拉不住。
路过几家关系好的店铺,店里老板还会出来嘘寒问暖几句。
“你们家来货了啊?”
“哟!这板车时髦啊,还能驮人呢!”
“年轻人可真会玩,看着点路,那些个摆摊的一点道德心没有,砖头卡完车轮子也不捡走。”
许愿来者不拒,什么话都应,身上聚集了这么多目光他还笑得如鱼得水。
就钟望星,见许愿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推车上巡街似的这边晃晃那边晃晃,蹲起坐下,他心里就直犯怵,更慎重地掌着推车说:“许小愿,说话就说话,你哪来这么多动作。”
许愿立马就乖了不止一个档次,坐如钟道:“没了,我不动。”
钟望星说:“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你能一路滚到马路口?”
“那感情好啊。”许愿不惧反喜:“我一定会给自己争取一个终生残疾,这样就能大大方方理由充分地赖在你身边了。”
滚轮声霎时静了,推车停在道边。
许愿心觉不妙,听到身后的钟望星严词道:“许愿,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这破嘴瓢得,撕了算了。
许愿悔不当初,想撤还撤不回,差点要放软姿态去哄人了,钟望星却又推起车,语态如故道:“你就这样全须全尾的,什么都不用干,我也不会不让你赖。”
许愿呆了呆,马上就像是心里灌了蜜一样的笑,嘴角咧得钟望星光看他后脑勺都能看得出了,“好咧,那我可不客气了。”
送货师傅把厢式货车开到了门楼牌坊外。
搬到只余一两箱时,钟望星叫许愿去找师傅签字,自己来搬这几箱。
许愿绕到前头主驾驶那边,送货师傅在车门外喝水。看许愿过来,师傅拧起水壶盖爬上车,从副驾驶座位上拿出青山不语的货单给许愿:“来签字的吧,给。”
“好。”
许愿接过笔和三联货单,用手掌垫着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再还给他:“送你的奶茶怎么不喝啊?不喜欢的话我再去重新做一杯。”
“不用不用,每次送货就你们家最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师傅撕下三联单的黄单交给许愿,笑容里有很简单的幸福:“我是要留着回去给我女儿喝,平时我都不让她喝这些,这不是今天她生日嘛,就破一回例。”
许愿说:“生日啊,挺好挺好,难怪我说今天送货比以前早,是要赶着回家吃饭吧。”
“是啊,整生,小屁孩提前半年就惦记了。”
这时,卸完货的钟望星也拍着双手的灰尘走了过来:“怎么样?签完了吗?”
“签完了。”许愿理了理钟望星在搬货时滑落的围裙肩带:“闲聊几句。”
送货师傅说:“不聊了,我这还有一家要送呢。”
钟望星颔首说:“行,货箱门我锁好了,师傅你直接开出去就成。”
“好,谢谢啊。”
货车声势较大地打起火,缓缓拐出路口。
待货车驶入了密集的车道,钟望星对许愿说:“走了,你帮我……”
他是想要许愿在推车后面扶一下货箱,可许愿这眼都不带眨地盯着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钟望星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是搬货时蹭到什么了。
许愿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再意味不明地嘿嘿一笑,向乘满货箱的推车走去:“没什么,回去拆货了。”
钟望星:“??”
生日啊,许愿若有所思。
钟望星的生日好像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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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那档子事着实灵异。
就因为两人在仓库拆货时,许愿随口说了句“今天怎么这么闲”,不出一分钟,外面就接连来了好几个杯数惊人的团单。
许愿都不晓得自己还有招财的体质,可劲在钟望星面前邀功,就是可怜了谭瑶和林琼华这对好闺蜜,相依为命地面对这场腥风血雨。
后来看单量实在惊人,许愿心中有愧,自觉帮谭瑶她们做这几份诡异的团单去了。
等到摞成棍的杯子尽数封箱送走后,许愿又钻回了仓库。
现下的仓库已是焕然一新了。
新到的纸杯和茶叶被陈放进货柜箱子里,空出来的纸箱也拆折好,整齐码在仓库一角,只等冯爷爷下次来收。
“嚯,哥效率这么快。”
就是他哥去哪了?
店内就这么点空间,许愿没得选择地去到休息室,果然就找到了钟望星。
他趴伏在桌上,睡着了,围裙帽子都除在一边。
许愿尽量轻声地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钟望星的黑色外套披在他背上,随后在旁坐下,不声不吭地观看起来。
其实许愿也欣赏不到太多。
钟望星坐得很靠墙,脸又是侧朝向墙那边的,用自己的手臂当枕头,另一条用来遮光的手臂弯折着,几乎盖住了钟望星的整张脸。
这么局限的情况下,许愿能看到的,唯有钟望星的半截后颈线条,和一只垂埋在头发里修长的手,上面蜿蜒着很淡的青色脉络和凸起的骨骼线条。
望着望着,许愿抬起手,一根根勾起钟望星骨节分明的手指,捧在掌中,轻轻握上。
一举一动间都有着殿前誓约的庄重。
鬼使神差地,许愿拿手机永恒定格下了此幕。
偷拍成功,许愿要撤了。
怎想下个刹那,镜头里那只被捧的手反客为主,捉住了偷拍的人。
镜头应时熄了,被许愿藏进了腹前的围裙兜。
钟望星捋起被他睡得挡视线的头发,擒着许愿的手坐起,侧过身问:“拍我什么丑照了?”
手机自带的快门声将许愿的行迹暴露无遗。
许愿单手抱着肚腹,嘀咕道:“脸都没有,算什么丑照。”
休息室就他们两个人,钟望星再聋也听清了:“不拍脸,拍手?”
“昂。”
许愿的心怯胆虚也就被抓包时那一下的过眼云烟,不再护着手机,“我拍我对象,有什么问题吗?”
对象无语凝噎,失笑地松开手道:“哪敢,爷开心就好,劳烦发我一份。”
“允了。”
嘚瑟一完,许愿拉近圆凳,跟钟望星腿夹着腿地对坐,按揉着他的太阳穴问:“怎么在这睡着了,昨晚又没睡好?”
“醒了几回,五点多就没再睡了。”
五点多,离早班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一个人在家,都会想些什么呢?
许愿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不无聊吗?”
钟望星安然阖着眼:“打给你,然后让你也睡不好吗?”
“你总这样一个人扛,我才会睡不好。”
“我没有扛什么。”
管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许愿说:“今晚去我那睡。”
“嗯。”
老城区睡几晚,芳华城睡几晚,这么睡下来,钟望星已是什么都不用带了,带个自己过去即可。
但无论在哪,只要和他盖一个被窝的是许愿,都远胜过他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干瞪眼。
许愿曾说,这是伴侣睡眠效应,说明钟望星已把许愿视为伴侣,能在自己身上得到安全感。
钟望星没反驳。
对的,不用反驳。
“哥。”许愿拐着弯地探问道:“假设现在有个机会,不会麻烦任何人,还绝对能实现,让你许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生日礼物嘛,惊喜要有,投其所好也是要有的。
钟望星睁眼与许愿面面相觑,想了许久,“我……”
我想痊愈,真真正正的痊愈,但那不可能了吧。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钟望星说。
一听就是钟望星会说的话,许愿没多意外,逆时针挼着在他穴位上打着的圈:“你啊,这么四大皆空,反显得我世俗了。”
“俗点挺好的,有自己的**,知道该往哪走。”
“可**是嗷嗷待哺的,会喊饿。”许愿的语意变得有引诱性:“就比如,现在。”
即使钟望星不直视许愿那双情愫涌动的眼,他亦能听出这人在索要些什么,去喂饱他的**。
“这是在店里。”
许愿的双手游走到钟望星耳畔,□□着他的一边耳垂:“你又没在休息室装监控,而且,我锁门了。”
一声叹息后,钟望星已把许愿提起,安置在桌上。
双脚凌空的一霎,许愿的胳膊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搂住钟望星的脖子。
他一低下来,许愿就歪头错开帽舌,迎了上去,臂圈缩至能互抱手肘的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