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草原没有遮蔽,起风很冷,梁阿稚裹着披风都不禁牙齿打颤,可赫连春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梁阿稚不由奇怪问道:“你不冷吗?”
赫连春道:“不冷。”
梁阿稚突发奇想,说道:“难道是因为你有一身的狐狸毛,所以不怕冷?”
赫连春的眼神立刻像刀一样刺向她。
梁阿稚连忙道:“我开玩笑的。”
赫连春这才移开视线,望向远方,过了很久,当梁阿稚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我曾经居住在雪山。”
住在雪山?
梁阿稚神色露出诧异。
“那里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人迹罕至,雪峰连绵。雪下的最大的时候,能把人埋在没有尽头的雪堆里。”赫连春眯起眼睛说着,抬起酒坛喝了口酒,似乎烈酒可以驱除身上的寒冷。
梁阿稚默然了,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世人向往雪山的美丽和纯净,可只有生活在雪山的人才知道雪山美丽之下的可怕。大自然的力量是磅礴的,没有生命能斗得过大自然。
梁阿稚越想,就越觉得赫连春以前实在很可怜……孤零零的小狐狸,该怎样在孤寒的雪山活下去……
她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赫连春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赶紧缩了回来。
算了,不自讨麻烦。
良久,赫连春搁下酒坛说:
“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梁阿稚瞪眼道:“如果你要表达关心的话,你可以说'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赫连春抬眼瞥她,冷淡道:“我不会关心人。我只知道如果你现在不回去,明天精神会不好,精神不好,你就无法正常比赛。”
“精神不好不是正好么?你让我输掉明天的比赛。”
“我是让你巧妙地失手,而不是漏洞百出,让人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输掉比赛。”
……
梁阿稚闷闷地哦了一声。
好吧,原来是这样,面对这只狐狸,和他拌嘴的时候,她似乎总是讨不到好。
梁阿稚爬起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坡下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去,远处,赫连春背对着她坐在最高处,孤削的背影在月下显出几分寂寥。
*
第二场比赛和第一场比赛相似,但难度提高了一些,梁阿稚谨记着赫连春的话,挑了个时机,落到若境之后。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远岐和安朝同排第二,若境第一。
梁明珂没有参赛,看见她从领奖处回来,嘲讽地说:“骄傲自大是没有好结果的。”
梁阿稚完全不理会,把她当成了空气,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梁明珂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不能发作,只能自个和自个生闷气。
远岐的营地最远,梁阿稚经过几个营地才能走到,当她经过若境的营地时,有人叫住了她,“宛白姑娘。”
梁阿稚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和称呼就知道是谁了。
她顿了顿,尴尬地看向那人,“百里王子。”
百里蘅一身戎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原来你是远岐的选手,昨日第一场我看见你时,就觉得你甚是眼熟。宛白姑娘,你很优秀。”
梁阿稚道:“只是运气好而已,就算第一场赢了,今日第二场不还是输给你们了吗?”
百里蘅摇头道:“不,是你礼让了狄虎,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被人夸赞,梁阿稚却并不开心,而是背后渐凉。
百里蘅此人的观察如此厉害,之后的比赛,他只会成为劲敌,她当时的猜想成真了。
第三场比赛是第一轮的最终赛,和第一、第二场比赛的难度将会是断崖式的拔高,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比赛的规则,多出一个劲敌,只会为她增加阻碍。
她一心只想回去练习,道:“百里王子,我先回营地了。”
她这种差生,只能比别人多努力一点了。
百里蘅看着她,唇边扬起一个闪耀的笑容,“好,下一场再见!”
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棋逢对手的劲敌,梁阿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笑着告别,连忙转头走了。
回到远岐营地时,赫连春依旧窝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欣赏风景。
看见她慌不择路地回来,他笑道:“被人表白了?脸这么红。”
梁阿稚睁大眼道:“若境的百里蘅实力很强!”
赫连春嗯了一声,似乎在说:然后呢?
梁阿稚难以置信道:“你不怕输吗?”
他懒懒笑着:“我是很想赢,但我也输得起。”
梁阿稚不想和他说话了,闷闷地在旁边一屁股坐下。
萤声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给她捏肩捶背,放松身体。
赫连春问道:“下一次比赛在什么时候?”
梁阿稚揉着肩膀道:“七日后。”
她也觉得很纳闷,第一场和第二场分明只是隔日,第三次比赛竟然要等到七日以后,这是为什么?
赫连春斟酌片刻,说道:“够了。”
梁阿稚一头雾水地看他,“够什么?”
赫连春不回答,只是道:“吃完饭,我带你去练习。”
梁阿稚睁圆了眼睛,“练什么?”
赫连春瞥她一眼,“射箭。”
梁阿稚难以置信地道:“赫连春,你不会觉得我七日就能速成吧?”她又不是天才!
“只凭你的话不可能,”他含着淡淡的微笑,“加上我,就能。”
梁阿稚瞪着他。
赫连春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在她控诉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起身走了。
曲朔在一旁指挥伙夫做饭,和梁阿稚说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又先给她送来一个烧饼垫肚子。
梁阿稚用力地咬了一大口烧饼,一边嚼一边看着赫连春离开的背影。
“曲朔。”她叫道。
曲朔出现在她身边,“公主,有何事吩咐?”
“你们王子是不是酒蒙子?只喝酒不吃饭?”她眨巴着眼睛说,“我好像从没见过赫连春吃饭。”
曲朔犹豫地说:“赫连王子确实不怎么吃东西,多数都是饮酒补充体力。”
“喝酒伤身。”梁阿稚又啃了一口烧饼,“你也不劝劝?不怕你们王子英年早那个什么。”
曲朔的神情化为复杂,“赫连王子很小的时候就不怎么吃东西了,饮酒已化为习惯。而且,没有酒,王子难以入睡。”
梁阿稚吃饼的动作逐渐慢了,问道:“很小的时候?”
她奇怪地看着曲朔。
赫连春不是妖怪冒充的吗?按理说生活习性应该和之前的赫连王子不一样,怎么会?
曲朔却掩饰地低头,不再多说:“饭快好了……属下去盯着,公主马上就能用饭了。”
曲朔离开了。
梁阿稚看着曲朔的背影,探身过去问萤声,“你有没有觉得赫连春有哪里奇怪?”
萤声认真地想了想:“确实很奇怪!”
梁阿稚像是找到了知心人,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对吧,你也觉得赫连春很奇怪。”
“没错,”萤声坚决地说,“赫连王子对其他人都很冷淡,但对公主却很温柔,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
梁阿稚瞪着萤声——赫连春对她叫温柔?他给她练马的时候,就差没把她绑在马后拖死了!这叫温柔?
到底是萤声疯了还是她疯了?
梁阿稚无奈一叹,啃着烧饼,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