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被一层淡淡的暮色所笼罩,三个人前前后后骑着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她们必须得在日落之前到达最近的都城,不然只能露宿荒野。
然而,就在这紧迫的时刻,司柠意外地看见路边那块大石旁紧紧蜷缩在一起的孩子,司柠心中一动,立刻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她连忙示意身后的南星和翎冉停马,随即翻身跃下,快步走到那孩子身边。
两人循声而去,紧跟上她,翎冉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任由她们。
是一个非常瘦小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紧紧地蜷缩在这块冰冷的石头上。他的脸色通红,透着不健康的紫斑,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手臂上几处隐约可见的被火烫伤的痕迹,他紧闭着眼,呼吸急促,显然是病得不轻。司柠尝试着唤醒他,可每一次他都只是微微睁开眼,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司柠见状,忙问道:“最近的都城还有多远?”
“十余里。”
“他发烧了,需要尽快找大夫。”司柠蹲下身,毫不犹豫将小男孩抱起。
南星跑过来接:“公主,我来。”
“您确定要带着他?”翎冉平静地问她,紧跟着理性分析道:“我们没有马车,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根本坐不稳,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也没有能力一边护着他一边赶路。”
小男孩搂着司柠的脖子沉沉昏睡,她能感受到他异于常人的体温,司柠来不及细想:“南星,你和我共骑一匹马,你赶路我来抱着他。”
“好。”南星随即点头。
翎冉担心这样会耽误行程,但看到司柠坚定的眼神,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默默支持。
随着几人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入城,司柠悬着的心也逐渐落下,她们四处打听,就近找到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大夫在仔细检查了小男孩的病情后,紧促着眉头,沉声道:“这孩子病得不轻,需要立即用药。幸好你们送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些,后果不堪设想。”
司柠闻言,心中只有些后怕,还好,她们路过了那里。
南星连忙按照大夫的吩咐去抓来药,亲自煎好喂给小孩服下。而翎冉在确定小孩没事后就离开医馆找好了客栈。
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细心照料下,小男孩的高烧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他手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南星替小男孩擦身子,擦到手臂时不解地问了句。
翎冉起身走到床边,目光在那些伤痕上停留了一会:“另外一边有没有?”
南星摇头:“没有,只在右手手臂。”
“烧伤。”翎冉抬起男孩的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形状倒像是粗一些的木棍。”
“木棍?”司柠疑惑着走进房间:“他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怎会伤这么严重?”她将找来的丹参羊脂膏递给南星:“给他涂上。”
“他这烧伤应该是七八天前的,表皮都开始脱落了。”南星轻轻地给他抹药,虽然知道这会儿应该不会疼了,但这么一个小孩子,南星也不敢下重手。
“话说他醒了之后呢?我们该怎么办?”南星涂完药,给小男孩盖好被子。
司柠坐到床边,试探着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问问他家在哪儿吧?先把他送回去我们再走。”
“也行。”
——
沈昱和孟道元行至鱼摊不远处的客栈前,目光交汇间,默契地点了点头。
孟道元将帽子扯下,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淡定自然地掏出了腰间的碎银,沈昱正准备走开,瞧见他手里泛着银光的东西,眼眸跟着沉下来,他紧抿住唇不悦地盯着他,抱在胸前的两只手恨不得立刻握紧给他两拳。
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许是察觉到身侧那道毛骨悚然的目光,孟道元快速地瞟了他一眼,理不直气很壮:“瞪我干嘛?”
他故意似的又掏出三四块碎银:“丢了钱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可没说过我没钱。”
“……”
孟道元跟他展示自己那富裕的五两银子,然后又小心谨慎地收回衣袖里:“我每个月俸禄就那么点儿,这些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要不是这种紧要时刻我都舍不得花出去。”
“呵!”沈昱冷笑了声,指着他,眼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他紧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毫无威慑:“你给我等着。”
看我回平阳怎么收拾你!
按计划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在前面捣乱制造声势,另一个从客栈背后趁乱溜进。刘勋在南桑见过沈昱,这个“乱”自然而然就要靠孟大人发挥。
但想到他偷摸躲藏的那几两银子,沈昱离开前还是气不过地揍了他一拳。
“打我干嘛?”孟道元踉跄了两步,无辜地捂着被揍疼地手臂。
沈昱回头:“好意思问。”
“不是……你……”
沈昱没理他,压低了帽檐,大步消失在转角。孟道元看着那消失的人影,嘟囔了一句:“也行吧。”
客栈门扉紧闭,似乎没有纳客的打算,孟道元挺直了肩膀,动了动被揍麻的右胳膊:“这家伙下手真狠。”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环,门内并未传来任何回应。
自那南桑太子进入客栈之后,他们二人便一直关注着这里,并未有人出来过。孟道元深知客栈有异,决不能就此罢休,他一下推开门,大步流星往客栈里处走。
入门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堂,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周围围绕着几个长凳,孟道元稍抬眼便能瞧见二楼通往客房的走廊。
“店家何在?我乃江湖中人,途经此地,想在此借宿一晚”孟道元刻意提高音量,带着有意为之的跋扬。
话音刚落,一老者匆匆走出,他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孟道元,双手微微颤抖,依旧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客官,小店今夜客满,还请您另寻他处歇息,有不便之处,还望您海涵。”
孟道元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客满?”他抬头看向楼上,眼神中尽闪烁着不容置疑:“可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客满的样子,那些房间不都还空着呢。”
他目光扫向里头,店家急忙挪位置将他挡住:“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孟道元的声音低沉压迫,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着店家的心理防线。
“哪有客官您想得那么复杂,就几个厨子在讨论做什么菜罢了。”店家含糊其辞,有些急迫地想要让他离开:“客官,您还是另寻别处吧,小店今日确实没有空房间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孟道元无赖地坐到椅子上,将手中那一两银子丢在桌面:“小爷我有的是钱,我今夜就要住这儿。”
“客官,小店今日真客满了,您就是给我再多钱也没用。”店家看着桌面上那寒酸的一两银钱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孟道元起身将椅子踹倒。他原本想掀桌子,又觉得太过了,退而求其次选择椅子。
他这一踹倒像是有号令一般,将屋后那几名店小二招呼了进来,身形动作训练有素。
孟道元抬眼扫过二楼那一间间紧挨着的客房,有几间门扉半掩,烛光不见。
“客官,小店今日客满,您要是还赖着不走,我们就亲自动手送您离开。”店家在他踹翻椅子后变了脸色,不再好言相劝。
孟道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已了然,他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气愤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他转身欲走,却在离开前止住脚步,拿回了桌上那银两。
那些店小二,皆由训练有素的精锐所伪装,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大堂的喧闹所吸引,沈昱悄无声息地跃入客栈后院。他动作迅速身手敏捷,轻易避开了他们的视线,潜入客栈之中。
孟道元被赶出客栈,他倒也没急着离开,继续在客栈前徘徊破口骂了两句,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
店家和小二跑到门口瞪着他:“他在胡说八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门外的喧闹显得客栈里头异常安静,沈昱悄无声息地翻到二楼,他脚步轻盈,躲在昏暗之处难以察觉。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孟道元继续壮大声势:“你不就是嫌弃我穿的寒碜,怕脏了你这客栈,所以才把我赶出来的,你现在还不愿意承认了。”
“我没有!”店家急忙解释,可不能坏了名声:“我明明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今日客满了,没有空房间了,你怎么还赖上了?”
客栈二楼雅致的厢房内,烛光摇曳门窗紧闭,刘勋坐在桌前,目光紧盯着对面那早已放凉的清茶,思绪依旧沉浸在不久前的交谈之中。
忽而,他眉头紧锁:“外面怎么回事?”
“回禀公子,似乎是有人在闹事。”
沈勋揉了揉额角,隐忍不耐:“快点赶人!”
厢房之外,夜色加深,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贴近窗户。沈昱藏于檐角,隐匿在黑暗中,透过窗户缝隙紧紧地盯着窗内的一举一动。
果然是刘勋。
对面留有茶盏,他方才与谁会过面?
沈昱蹙眉不解,刘勋身为南桑太子,贸然出现在晟国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会有谁能让他冒着危险跑来此处,又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能让他亲自出马?
难不成南桑出事了?
沈昱凝神细听许久,却无重要信息传来。他或许不应该在此耽搁,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兴许还能找到点原因。
外面喧闹不再,他身侧那侍卫回到房间,他们曾在蕴真酒坊交过面,那几个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沈昱情况变得棘手,他在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阵细微的响动突然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同样也惊动了屋内之人。
那侍卫瞬间警觉,目光射向窗外。沈昱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即将暴露。他迅速转身,趁着夜色一跃而下,那侍卫随之破窗而出,如同鬼魅一般紧跟在他身后,拽住他肩膀将他撂倒。那几个扮作店小二的侍卫迅速赶来将他团团围住。
刘勋缓缓走出厢房,他踏入客栈后院,目光如炬,声音低沉有力:“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夜色混暗不明,有侍从举来火把,沈昱自知无法逃脱,索性挺直了腰板,右手被人紧紧地扣着,他只能用左手抬了抬帽檐,阴影遮盖住的目光毫不畏惧地与刘勋对视,他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
刘勋闻言,微微一愣,待瞧清他的面容,嘴角随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抬了抬手,那侍卫便松开了沈昱。
“别来无恙,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