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债 第2章 暗害

三年就这样在谷辞与谢子珩的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三年时间，谢子珩愈发沉稳，但谷辞依旧娇纵，就这性子也……惹得几位皇姐皇兄愈发不满。

很快便到了木兰围猎的时候。

“父皇，今年围猎第一的赏赐是什么？”三皇子承恩扬声问道，声音爽朗利落。

“还没比就开始要赏赐啊”宣武帝闻言笑着问道，“太子骑射最佳，但朕听闻近日老三骑射也有精进，不知这次木兰围猎谁人能胜出啊。”

太子景和眉毛微动，以旁人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偏了偏头，缓缓抬眼看向了三皇子。

承恩斜睨太子，冷哼一声，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像极了嘲讽。

太过明显……

这场无声的暗斗被在场的人尽收眼底。

谢子珩缓缓的抬眼望向宣武帝，只见宣武帝眸色暗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男孩眉心一动，难不成，陛下是故意的？

故意挑起太子与三皇子的斗争？

“父皇，今年我也加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谷辞身穿一袭淡紫色骑服缓缓的站了出来，一改往日娇娇儿女模样，一双明眸顾盼生辉神采奕奕，今日倒是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女孩身上，上下打量着。

“小九？今日当真是热闹，只是小九未曾学过骑射，休要胡闹。”宣武帝愣了一下，眉毛微皱，摆了摆手道。

“儿臣没有胡闹，就当让这气氛更热闹一些。父皇就让我参加吧！哎呀父皇最好了最好了！”谷辞碎步跑到玄武帝身边，拉扯着宣武帝的手臂微微摇着，嘟囔起小嘴撒娇道。

七公主西棠顿时轻蔑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九妹平时娇纵也就罢了，今日怎能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要知道围场可不似皇宫，这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九妹可怎么办？”西棠语气一滞，嘲讽的说到。

是真关心还是刻意嘲讽？明眼人都看得出。

宣武帝闻言眉头紧锁，“说的不错，刀剑无眼，小九休要胡闹。”语气没了刚才的温柔，倒是多了几丝不置可否。

这是真关心还是嘲讽？明眼人依旧心里明镜似的。

“哎呀父皇，儿臣真的可以，大不了就让谢公子陪我！”谷辞急得狂搬救兵，拼命地冲着谢子珩眨眼。

谢子珩眉心微微动了动，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得，活爹。

“全听陛下安排。”男孩拱拱手道。

宣武帝凝眸看向谢子珩，早就听说虎父无犬子，若谢子珩在九公主身边……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准了，”宣武帝顿了顿，“那就所有皇子公主一同参加吧，也热闹些……”

全都参加，这又闹得哪出？

……

“都怪那谷辞，打破惯例硬要参加，要不你我姐妹二人在旁歇息着喝喝茶聊聊天，时间一到等着看太子哥哥和三哥的好戏就成，哪像现在？”七公主没好气道。

“行了，小九向来得宠，与其抱怨不如想想怎么打到猎物，免得两手空空惹人笑话。”五公主亦云面容平静，只是双手却狠狠地攥紧了缰绳，怕是早已腹诽谷辞多句。

“五姐以为，是双手空空令人笑话还是……”西棠唇边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偏头瞧向五公主。

“七妹，你想干什么？”五公主闻言眉头微拧，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

“要我说，父皇让你来陪我纯属多余。本公主文武双全，岂能受伤？”谷辞高高昂起头，手握缰绳，身体随着骏马行走的幅度一起波动。

“……”谢子珩有些无语，“若不是在下，公主哪能顺利进来？还围猎呢，马都摸不着！”

谷辞瞬间被噎住，暗自腹诽：怎么平日自己伶牙俐齿，轮到谢子珩就辩驳不过？怎么回事？

“殿下您说，是不是？”

好嘛！偏偏这人还要追问一句！

谷辞怒视着谢子珩，心里早已骂了八百次。

男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嘴角微微勾了勾。

“既然殿下这么不忿，那不如与在下比试一番，若是在下输了，任凭殿下处置。”谢子珩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轻轻抬眼，声音懒散道。

“你……！谢子珩你明知我不能赢你。”女孩精致的眉眼瞬间染了几丝怒气与无奈。

“那……就试试吧。”说罢，男孩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驾马跑开。

谷辞也不甘示弱，挥动马鞭，拉紧缰绳，嘴唇微抿，追了上去。

……

“殿下，今年花落谁家可就不一定了！”三皇子眸中一抹厉色闪过，手中的缰绳勒的更紧了，二人距离咬的极紧，谁也不敢落后于谁，生怕遇见猎物时手中的箭晚射出去一秒。

“是吗，三弟大可试试。”太子目光宁静又幽深，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下一秒，箭已离弓。

谁的箭？

“太子殿下，承让承让。”三皇子佯装抱拳，神色得意道。

“三弟，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搭弓，三支箭附于其上，以极快的速度拉弓，射出。

漂亮！三箭全中！

“三弟，你说是吗？”太子微微扭头，斜睨着三皇子轻声笑道。

但就是这样轻轻一句话，却狠狠地萦绕在三皇子的心头。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你说，是吗？

……

谷辞的骑射虽练过几日且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但实操属实欠缺。

谷辞看着自己打下的三只野鸡不免有些发愁。

谢子珩躲在暗处看见谷辞愁容满面不免心中失笑，他低头看向自己一堆战利品中的唯一活物，笑着摇了摇头道“去吧，她才是你的主人。”

一只雪白的幼兔在郁郁葱葱的围场内格外乍眼，一蹦一跳的向前跑去。

“诶，好可爱的兔子！”谷辞眼前一亮，连忙躲在一边，随即放出一箭，箭矢刚好落在兔子的前边，幼兔被吓的一惊不由自主的不敢动弹僵直在原地。

谷辞下马快步跑到幼兔旁边，抱起幼兔。

“啊，是只没成年的小兔子啊。现在捕了它未免太狠心。”谷辞刚想摇摇头将幼兔放了，转念一想：现在放了，万一被别的人看到这小兔子兴许还是活不成。“罢了，你先跟着我吧，待围猎结束再放了你就是。”

谢子珩抬眼，一只鹌鹑飞在空中，拾箭搭弓，箭矢恰好擦着鹌鹑的翅膀射过。

翅膀受了伤，鹌鹑扑腾两下，飞的更低了。

男孩的嘴角微微上扬。

角度刚好。

谷辞听到响动扭头看向箭射出的方向——谢子珩缓缓驾马走出。

女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拾箭搭弓射出，一气呵成。

漂亮，中了！

待女孩拿到“战利品”以后，驾马缓缓的向谢珩走去，昂起头，浅浅的笑了一下，冲着男孩大喊道：“谢小公子，射箭不行啊。”

男孩倒也不恼，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一秒，谷辞的马甫的受惊。

女孩呼吸一滞，手紧紧的攥住缰绳，但奈何马属实吓了一大跳，四面八方横冲直撞的蹦着跳着，女孩不由得在马背上疯狂颠着，几次试图安抚骏马无果，失声尖叫着。

“谷辞！”谢子珩惊叫一声，手心直冒冷汗，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勒紧缰绳急匆匆的向女孩奔去。

谢子珩尽力与谷辞保持着平行，一手拉拽着自己的缰绳，一手伸出努力够着谷辞身下骏马的缰绳，待时机成熟，谢子珩眼疾手快单手搂住谷辞的腰向自己用力一带，谷辞稳稳的端坐在他的马上。

男孩结实的身体紧紧的贴在女孩的背部，双手环住她拉着缰绳，急促温热的呼吸打在女孩的头顶，女孩不由得身体一颤。

谢子珩眉目一拧，“你还好吗？别怕，有我在。”

男孩轻轻开口，声音温柔清凌。谷辞本因马匹受惊而害怕，但在这一瞬间，似乎瞬间平静下来，被强烈的安全感包围。

谷辞只觉得身体发烫，浑身不大自在。“还好。只是……马匹为何突然受惊？”说到此谷辞眉毛微蹙。

“下马”谢子珩垂眸，凝神瞧向地面，轻声道。

二人翻身下马，一同走回马匹受惊之地，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蛇！

若此蛇一直在，那方才的兔子，为何不跑？

只有一种可能，蛇是被人恶意放至九公主身边的。

那人是谁？

谢子珩低头微微思忖。

“怎会有蛇？谁放的？”谷辞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男孩一直紧蹙的眉目渐渐舒展开，眼神略有缓和，柔声说道“许是殿下多想了，围场向来牲畜种类繁多，有蛇也不奇怪。”

“可是刚才……”

谷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殿下可还记得你我赌约，比赛还没结束呢。不如你我兵分两路，可好？”谢子珩微微笑了笑安慰道。

女孩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谢子珩这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顺着谢子珩手指的方向驾马离开。

……

“七妹，你太冒险了。”五公主眉毛微蹙，摇摇头道。

“姐姐，你怎如此胆小？此事你我不说谁人能知？不过她运气倒好，躲过了这一遭。”七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下次她可没这么好运了……”

“是吗？”

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忽然响起，俩姐妹猛的回头，眼睛不由得瞪大，震惊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男孩身材高挑，身着藏青色骑服，袖口用金丝羽线镶绣着蟒纹，腰间系了一束玄色腰带，五官立体，剑眉星目，浑然天成的贵气却隐匿着几分寒意。

男孩蹙了蹙眉，定定的看着蹲坐在草丛中的姐妹二人。

“你怎么在这？”二人猛的站起身，七公主声音颤颤巍巍的问道。

“好端端的怎会有蛇突然惊了马匹，思来想去觉得凶手应该不会走远，果不其然。在下想不明白，九公主素日虽娇纵任性，但并未触及两位公主的利益，二位殿下为何下此死手？”谢子珩敛眸凛声道。

“谢子珩，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不过区区武将之子，我与九公主的事，与你何干？”

谢子珩闻言微微一愣。

是啊，与他何干？

大概想维护九公主心中那份对家人的美好幻想罢了。

“五公主，七公主，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以为还是不要有下次为好。”谢珩眉骨如剑，双眸紧紧的盯着对方。

“谢珩，你在威胁我吗？”七公主轻笑一声，缓缓道。

“殿下，身份会保护你，未必就不会害了你。”说罢，男人眼眸一闪，嘴角微撇，扬长而去。

“五姐，这谢子珩也太胆大包天，你我可是公主，天潢贵胄，他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七公主气的跳脚，眉目狰狞。

五公主眉目微拧，双眸低垂略微思忖道：“其父为骠骑大将军，平定八王叛乱，一手辅佐父皇夺得皇位安定天下，谢子珩文武俱佳，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你我虽贵为公主，但毕竟没有实权。谢子珩，不可小觑。七妹，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大胆。”

七公主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

谢子珩离开后，径自去找谷辞。

远远的看到了谢子珩，女孩骑马小跑过去道：“事情解决了？”

谢子珩闻言微微扬眉，眼神中不由得溢出几分震惊。

她知道？

女孩看到谢子珩这般模样不由得心中失笑。

她知道。

“五姐七姐嫉妒我深受父皇宠爱，这不是第一次。”谷辞低头眼神一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这不是第一次。

男孩定定的看向谷辞，面色一怔，眉头紧蹙，心头一颤。

这竟然……不是第一次……

“没报过仇？”

“没报过仇。”

谢子珩胸口一滞，似是为了缓和有些紧张的气氛，故作不在意的轻笑道：“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殿下。”

谷辞摇了摇头，掩饰般的抚摸着身下骏马，眼圈微微泛红道：“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

谢子珩朝她看过去，眉头再次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心中复杂之情难以言喻。

为何宣武帝膝下九子，偏偏最宠爱谷辞？

为何皇帝生性多疑，害怕后宫与世家勾连，却偏偏选自己做九公主伴读？

为何市坊传言宣武帝宽厚仁爱，今日却故意挑起三皇子与太子争端？

为何五公主七公主偏偏把矛头指向谷辞？

所有的想法瞬间从谢子珩的脑海中掠过。

皇帝未必和善，谷辞的娇蛮只是明哲保身。

谷辞许是感受到气氛有些凝固，主动破冰道：“嘿随便说的，你别在意。时间快到了，回去吧。”

谢子珩怔怔地看向女孩，牵动马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微微道：“殿下，你赢了。”

“什么？”谷辞眼神中充满疑惑，开口询问道。

谢珩耸了耸肩，指向谷辞满袋的猎物。

但或许，此话意不在此。

谷辞嗤笑一声，“谢小公子好演技。”

谢珩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殿下，你能答应在下一件事吗？”

女孩歪头侧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面前，殿下可以做自己。”